一位瘦削的老者站在山坡上遥望不远处繁荣的京城,炯炯有神的眼中尽是怀念。
老者两鬓霜白,体态瘦削,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六十多岁却还有着少年般的朝气,他今年六十有七,出仕四十余载,当过言官御史,喷过皇帝,骂过太子,也曾经在外为官十余载,次次甲等,一个文人做到了兵部尚书,入阁已是顶点,他又在九边数载,种种功绩,堪称活着的传奇。
“哈哈哈,汝等跟紧了。”
老者放声大笑,单手勒马俯冲而下,将同行的侍卫远远甩开,瞬息之间就冲到了京城神武门前。
老者看着神武门两侧站得七歪八扭的守门卒,一甩马鞭,发出一道爆响。
“汝等何不拦我?叫今日轮值的城门校尉出来。”
守门卒面面相觑,京城内一片树叶飘下来就能砸到四五个王侯,谁知道这是哪位大人,但无论是谁,也不是这几个卒子得罪的起的,只好小跑着去请城门校尉。
“下官苏武见过李阁老。”
苏武暗暗叫苦,李阁老进京怎么就轮到自己轮值了,李阁老刚正不阿,臭骂一顿是跑不了了。
李慎看着眼前这位步子松散,铠甲穿的松松垮垮的城门校尉,哪里不知道这是勋贵子弟捐官上来的。
“这便是你手下士卒?看看成了什么样子,莫说护卫皇城,便是几个小毛贼你等可拦得住,若是在九边我必斩了你,那你的脑袋祭旗。”
“大齐有律例,城内不得驰骋,违者杖二十,你手下士卒为何不拦我,当大齐律例是摆设吗?”
“若我改日巡视再看见如此,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李阁老教训的是。”苏武低着头恨不得像一只鹌鹑一样把头埋进胸里,点头称是。
“我问你,这是谁家的白事,竟然如此恢弘,是哪家的王侯死了?”李慎用马鞭指着路旁的彩棚筵席问道。
“李阁老刚回京有所不知,这是宁国公府上三等将军贾珍的儿媳死了,各家前来相送。”苏武抱拳说道。
“荒唐。”
李慎一甩马鞭挡在大路中央,十几个亲军也挡在李慎身前两侧,把路挡的严严实实。
“这位贵人……”一个小厮话还未说完。
“滚。”李阁老身前亲军说道。
挨了骂的小厮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一路小跑回身后人群中去请贾珍,贾珍连着贾政贾赦及其他送葬的四王八公,迎了上去,有见识的一见李慎就知道出事了,谁能想到来了这个要命的阎王。
就连与贾珍三人正在攀谈的水静王得知来人,也下轿亲自迎了上去。
“小王见过李阁老。”水溶见礼道。
李慎坦然受了水溶这一礼,随意瞥了他一眼,也不还礼,举止颇为无礼,但谁也没觉得不对,甚至觉得正常。
这可是当年把太上皇摁在椅子上喷了半个时辰的狠人,太上皇不但不生气,还让人送茶上来给他解渴的狠人。
“哪个是贾珍?”李阁老慢条斯理的问道。
“后生晚辈见过阁老。”贾珍连忙走出行李说道,他就算在傻也能看出来这个瘦削的老头他惹不起。
“我问你,今日之葬礼是为谁?”李慎看着远处的灵车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正是犬妇……”贾珍面露难色,讷讷说道。
“荒唐,不过一妇人,其可用如此规格?”李慎手上马鞭指着贾珍的鼻子骂道。
身旁诸人闻言皆低头不敢言,唯有水溶拱手说道:
“阁老不知死者为大否?纵于立法不合也不该挡了仙輀……”
贾赦闻言面色颇为古怪,正所谓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太上皇在位之时也只能受着,你又算什么东西,牛继宗嘴角微微扯动,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算是你父祖在时也不敢如此与我说话,你倒是‘强过’你父祖。”李阁老幽幽开口说道。
“你是小辈,今日我也不难为你等,等着圣旨吧。”说罢李阁老跃马扬鞭,带着十几个亲军扬长而去。
虽与礼法不合,但李慎也没有多做为难,也就上书让贾珍杖五十,贾蓉杖七十罚银千两,水溶罚俸半年,这事也就过去了,他难不成还能把秦可卿从棺材里拽出来不成。
什么礼法不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慎这是杀鸡儆猴,借贾珍这只送死的鸡立威而已,李慎虽刚正不阿,但也没刚正到什么事都掺和,况且秦可卿身份确实特殊,太上皇那,李慎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
嘉佑帝看着送上来的奏折,微微一笑。
基本上全是弹劾宁国府的,甚至是其他四王八公,还有弹劾李阁老的,不过不在他这,直接送进了太上皇宫内,李阁老进京一大批人不再观望,纷纷站队,都快白热化了,晚站一秒,日后头上的刀子就快一秒。
嘉佑帝派贾珝去扬州之时群臣除了贾政这种,都能看出嘉佑帝的打算,李阁老入京随时让群臣动摇,但也只是动摇,还是只有少许官员投了嘉祐帝,李阁老就算在传奇也只是一个阁老,太上皇可是有六个阁老,还有当朝首辅。
“扬州那边如何了?”嘉佑帝将折子扔到桌案上,拿起茶饮了一口。
“贾节度让陈厂督上了一道密折,说万无一失,请万岁放心。”
“嗯,林如海和贾珝都是有能为的朕倒不是很担心,更有陈识在,如虎添翼,朕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吧。”嘉佑帝点点头说道。
太上皇制约嘉佑帝的手段不多,钱是最有用的一个,嘉佑帝的国库加私库加一起也拿不出几十万银子,全国上下一个月的饷银就是几万两银子,还有灾荒需要赈灾,还有朝中官员的俸禄,一块一块的都需要银子,嘉佑帝是真穷疯了,红了眼,不然也不会直接打算灭了两淮盐商。
什么交情,在钱面前交情狗屁不是,我跟他们谈交情,军饷怎么办,赈灾怎么办,俸禄怎么办,父皇这都是你逼的。
嘉佑帝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把锅甩了出去。
我大齐,以孝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