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蠹虫倒真是舍得,为了贿赂你还真是下了血本。”
陈识拿着一张古画说道,卷首有苏东坡亲笔题名,八大盐商送的可没有金银这般俗物,都是难得的珍宝,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件都足够养活千户人家一世衣食无忧。
“东西再好若是没了命我也是无福享受,张山封起来,等来日回京献给陛下。”
贾珝将辛稼轩亲笔的《破阵子》卷好,吩咐道,心中却在滴血,偶像独一无二的亲笔啊,到了皇帝手里可就出不来了。
“嘿,你小子看着颇为老成,怎今日却如此不智,连这般浅显的道理也看不出,你一个武将出身,要这清名干什么,手握重兵却不贪恋权位不贪财好色,堪称千古完人,岂不是自找死路?”
“陛下不怕你贪,你就算再能贪又能贪多少,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武将能打不算本事,活到最后才算本事,善战如古之白起韩信,近日之岳飞可得善终?”
“若非你小子颇和老夫之脾性,今日这番话是万万不敢说的,老夫言尽于此,你仔细琢磨。”
陈识虽不喜阴谋诡计,但毕竟也是在宫中沉浮数十年,见的多了,自然是一想就通,倒是比贾珝看的透彻。
那是因为你不认识和珅,贾珝心中腹诽道,但陈识的话确实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武将本就凶险,自己又干了这档子事,若是还没有污点,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世伯提点。”贾珝躬身一礼,无论以前关系如何,今日陈识这一番言语配让贾珝躬身一拜。
“张山别封了,把那方苏东坡用过的砚台包起来给林大人送去,这卷不知道谁的字画给林姑娘送去。”贾珝这人信奉的就是因为我淋过雨,所以我要把别人的伞拆了,恩我可以不报,但是仇我必报,万一小心眼的嘉佑帝秋后算账也得拉一两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想到这,贾珝又对陈识说道:
“世伯看上了什么自取便是,无需跟小侄客气。”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陈识很明显还没了解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狗人。
……
“大人,顾指挥有手信传来。”
张山从胸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交给贾珝。
贾珝放下字画,走到油灯前,拆开书信,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已于义乌招揽兵士三千,兵甲齐全,被耳目所察,弟倾力追赶,有一耳目逃出,望兄早作打算。”
义务离扬州不近,但也属实算不上远,还在八大盐商的势力范围之内,贾珝一行就刻意放慢速度,吸引众人眼光,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多月,顾清明乘快船先行,比贾珝早到半个月,假借圣旨之名,招兵买马剿灭水寨,彼时盐商被林如海和贾珝吸引,无暇顾及这两个剿匪的小官,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盐商耳目所察。
现在想突发奇兵剿灭盐商却是难了,等盐商反应过来,莫说剿灭,恐怕他有性命之忧。
“前厅有人求见大人,自称扬州张氏,说有要事相告。”
扬州张氏在扬州排不上号,勉强可进前百之列,但只是普通的商人,不是八大盐商那种世家,混不进扬州的顶流圈子,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见他的。
“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贾珝看了眼天色不解道,他下船之时便以是亥时,如今应是三更前后,贾珝疾步走到堂前,既然这么晚还来拜见必有急事相商。
“小子张牧参见大人。”
张牧长得眉清目秀,只是衣着有些破烂,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看着像个读书人,但贾珝能看出来他是个赌徒,赌的不是钱财,而是权力。
“你找本官有何事?”
贾珝坐在高位,高高在上的看着张牧,当年他刚穿越时也会一视同仁,后来他发现你对他们好,他们并不领情,反倒诚惶诚恐,更有甚者拿贾珝的好意来蹬鼻子上脸,不好意思我不是贾宝玉,我不会忍着你们。
“大人可知义乌一事?”
还未等贾珝说话,一旁亲卫就已将张牧摁在地上,贾珝带在身边的亲卫除了贾芸都知道贾珝干了什么,只待贾珝一声令下,便可让张牧身首异处。
“你是来找死的?”贾珝并没有愤怒,而是异常平静说道。
“大人会杀我吗?”张牧反问道。
“放了他吧,他敢孤身至此必以想好了退路。”贾珝挥了挥手示意亲卫放开张牧,他可不信一个人敢什么都不准备孤身到他面前送死。
亲卫放开张牧,张牧活动了活动被摁的生疼的双臂,直视贾珝。
“大人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如果我死了,这天下没有除大人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义乌之事。”
“张牧敢孤身至此,只是苦无门路,想大人给个前程。”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贾珝左臂轻敲桌面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人手下兵多将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张牧不过一文弱书生,隶属于贱籍,无权科举,愿为大人计。”说罢张牧躬身一拜。
“你如何保证没有他人知道此事?”
“各家的耳目皆被大人手下官兵截拦,唯有齐家耳目逃出,现在齐家耳目已被牧所杀,盐商不知义乌发生了什么,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你又有何良计献于本官?”
“大人所忧不过一事,两淮大小盐商、水寨手上的兵卒而已,大人麾下赵将军自是勇猛非凡,但是也只有区区三千人,而盐商加水寨可凑出兵卒上万,若大人信我,牧愿为大人解忧。”
“一派胡言,左右与我把这狂妄之人扔出衙门。”贾珝甩袖而去,身后张牧又是俯身一拜。
贾珝没有杀张牧,就是再说你去做吧,你做好了功劳是我的,你做不好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张山给顾清明带话过去,让他自己想办法不惊动盐商,带着三千士卒一月内出现在扬州周边。”
贾珝目光闪烁,张牧刚才所说一字一句他都不信,但也不能不信,若他所说为假,杀了他又有何用,若他所说为真,不杀他又能如何。
贾珝目光愈发深邃,这扬州还真是藏龙卧虎,这潭水既然已经如此混乱,那就变得更浑浊些吧,张牧未必不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