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斯泰琳从噩梦中惊醒。
她再一次梦见自己孩童时的那场大火。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有个男人带着她跑出了火场,只是当她抬头试图看清男人的脸的时候,男人把她丢在地上,然后掏出手枪对准了她。
“永别了,搜查官。”
茱蒂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慢慢啜饮着。
自从她进入专项行动组,可以面对那群乌鸦,有了向那个女人复仇的机会,她就很少再梦到那场大火了。
看着闹钟上的03:13,再无睡意的茱蒂脱下睡裙走进浴室。
茱蒂昂着头,感受着热水划过每一寸肌肤,一点点冲洗掉身上沐浴露的泡沫。
这让她感觉得到自己确实的活着。
一个小时后,茱蒂锁好门,驱车前往机场,乘坐今日的第一趟航班飞往纽约。
———纽约曼哈顿翠贝卡区沃伦街———
豫让花费了半天的时间开车从芝加哥回到纽约,回到翠贝卡沃伦街,他们买下的住宅。
考究的皮鞋踩过鹅卵石铺陈的街道,在蹲坐在地上的牧师前停下。
牧师顶着一头油腻凌乱的头发,黑眼圈厚重,眼里都是血丝,头缩在膝盖中间,打着盹。
“里昂牧师。”豫让低下身,轻轻拍了拍牧师的肩膀叫醒牧师。
大脑一片混沌的里昂牧师浑浑噩噩的抬头,看清面前的来人后惶恐不安的起身。
“上帝啊,乔南,我的孩子,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乔南愧疚的说道,话未说完便被男人的一个拥抱打断了。
“没事的牧师,没事的。”豫让强忍着泪水。
他很感动,强行压抑了近一个月的情绪在这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牧师面前迸发,可他依旧不愿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来,只好拥抱他。
“没事的牧师,我原谅你了,真正感到负罪的人,神会赦免他。”
“主啊。”里昂牧师泪水横流,“我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过,而您却这般宽容。乔南,请记得这是世上还有人爱着你。”
“不会再有了,牧师。”豫让拍了拍里昂牧师的背,结束了拥抱,豫让扶着他的双肩,看着这个信仰虔诚的牧师。
“不会再有了,她已经死了。”
“不,乔南,当你决定祝福别人时,你已经被祝福了,因为你的内心充满祝福。当你愿意去爱时,你已经被爱了,”里昂牧师认真的看着这个受伤的男人,“乔南,我的孩子,这世界上一定会有人还爱着你。”
“谢谢你牧师,我想你该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了,需要我送你么?”
“谢谢你乔南,我想我可以自己回去。”牧师向乔南道别。
看着牧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豫让自嘲的笑了笑,“乔南,乔南也死了,牧师。可谁来为他祷告呢?”
豫让拿出钥匙开门,熟捻的摸向门厅灯的开关。然后看着原本温馨的家居布置愣神。
那个沙发,她细化躺在上面看杂志,偶尔也会问自己杂志上新出的那件衣服适不适合她。
冰箱里是她喜欢的零食和自己合口的饮料,架子上是她爱喝的菲诺雪莉酒,他特意为她从西班牙带回来的。
还有游戏机,电视,满是她衣物的衣柜,梳妆台还似乎残留着她的香水味。
豫让不再愣神,皮鞋迈过了居家拖鞋,一步步踩过实木地板。他从杂物柜里翻出一捆塑料防尘布,从裤兜里摸出红隼折刀开始裁割。
“从今天起,我不再有家。”
——————
茱蒂从计程车上下来,心乱如麻的她甚至忘了给小费。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模拟着见面时会是什么情况,他会说什么,自己该怎么应对。然而站在他们的‘爱巢’门前,她依然紧张万分。
‘不知道推开门见到的是豫让,还是乔南。’茱蒂心想着,摸了摸后腰处别着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想了想,最终选择拿出来放进门口的邮信箱里,深吸一口气走向家门。
拿出钥匙打开,映入眼帘的一切让茱蒂以为自己进错了房子。
家里的一切被收拾的仿佛房子的主人将要出远门一般,所有的家具被蒙上了塑料防尘布。玄关鞋柜里的鞋子都被放进了鞋盒里。架子上的酒瓶也被细致的包好,他喜欢的波兰伏特加也没留下一瓶。他的几套西装风衣大衣和休闲服都被叠放在行李箱里。
茱蒂脱下高跟鞋,也没有翻出鞋柜里的拖鞋,就那么迈着黑色裤袜包裹的双腿走进房子,来到院子。
他只留下了一个小圆桌和两把圆凳。桌上摆着两瓶酒,一瓶波兰伏特加,一瓶菲诺雪莉。
他站在院子里,刚刚放完小观景水池的水,并给院子里的泳池用防尘布盖好,压上配重框。
茱蒂看着男人做完这一切后直起身仿佛没看见她一样从她身边走过,走到小圆桌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坐下,打开酒瓶,为二人倒了两杯然后对她说出第一句话。
“坐吧,FBI茱蒂·斯泰琳搜查官。”
茱蒂走过来,贴着凳子边坐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曾经乔南的痕迹一点没在今天的他身上留下。茱蒂的心也一点点下坠,‘如果他真的动手,我能怎么办呢?’
豫让看着面前紧张的女人,他‘曾’深爱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面容却冰冷无比,复杂的情感不露丝毫。
终于,茱蒂忍受不住这沉默的令人窒息的气氛,率先开口。
“豫让。”
只是男人立刻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茱蒂·斯泰琳,你们要找的名单从来就没在过我手里,就算在,选择接近我来寻找也是最费力的方式。”豫让右手搭在桌上,食指轻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因为你们跟本就不了解,一个杀手究竟有多少安全屋,更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存放处。”说到这里,豫让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尤其是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决心抽身退休!”
“豫让,我,”
“当吉米和里昂牧师在晚敲开门告诉我你死了,在那一夜我几乎开始信仰上帝,因为我以为上帝是公平的,你的死是对我的血型生涯迟来的惩罚,祂允许一切难事降临是为了叫儿女们仰望祂,祂允许一切的苦难放在祂的儿女身上,要叫他们知道这世界不是他们的家!”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里昂牧师为此痛苦到今天,我为此耗费力气翻过大半个漂亮国,动用情报关系,让人借此还清了我的人情,终于找到了下葬前丢了遗体你,茱蒂,可笑吧,一个杀手,一个你们眼中见不得光的肮脏的老鼠的情报比你们自己的情报组还要靠谱。”
豫让声音冰冷且掷地有声:“现在呢?一年时间一无所获,很难过吧?该死的正义感没得到满足,晋升业绩也没了,只得到了一个杀手的仇恨。后悔吗?朱迪·圣提米利翁?”
茱蒂·斯泰琳不敢看向男人的眼睛,曾经深情如湖水的湖蓝色双眸如同结冰了一样令人战栗,她只能躲开他的视线,苍白的说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别无选择,乔南。”
“呵。”豫让冷笑着,愤怒之下,恶毒的言语脱口而出。
“最好的选择?那你怎么对赤井秀一去说?说我们一起约会,我们在车上第一次热吻,我们共同挑选了脚下的爱巢,我们曾在那张床上看新买的夜光手表?你和你的赤井秀一都没做过的事,你这个,因为卧底任务而被抛弃的女人?!”
“你混账!”茱蒂再也忍不住,拿起眼前的那杯菲诺雪莉泼向豫让,尽管她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但没料到他是真的把自己几乎查了个干净,连同她爱慕着赤井秀一这件事。
豫让不闪不避被泼了一脸的酒水,酒水顺着他的脸颊,发丝滴答落下,看起来狼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