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辉煌”的历史最终化作惩罚,落在了当年的劳伦斯人身上,也落在了后世的血裔身上。
劳伦斯的绝大多数财产被直接剥夺,并且有一大部分劳伦斯人直接被当场处死。
温妮莎给了劳伦斯活下去的可能,但只是活下去而已。
“在经历了断臂求生的选择之后,我们的家族延续到了今日。”
站在墓地前的老人神色复杂,带着几分追忆的味道。
“您在等我。”优菈明白了什么,“我刚从蒙德城内回来,您就已经知道我会来了。”
“家族已经做出了选择,对吗?”
她回来是临时起意。
姜青给出了一种可能,于是优菈便返回来求证。
按说这个时期的劳伦斯,不大可能发现她的踪迹的。
但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她了。
可以是意外,而优菈觉得更大可能,应该是劳伦斯有了另外的帮手。
“家族还没有做出选择,家族比你想得更加胆小。”
劳伦斯的族长大人轻声说道。
“我们曾经在暴风席卷大地之前做出了一次错误的选择,先祖们贸然踏入了不该他们踏入的王座之上,最后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今风又来了,我觉得应该等一等。”
老人的眼中带着追忆之色。
劳伦斯内部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人,看清现实的,和看清了现实仍旧在努力的。
他年轻时是前者,怨恨先祖的荒诞举动,也怨恨至今不愿意接纳劳伦斯的蒙德。
要一个从小生活在被敌视环境之中的人想办法去为这个环境和敌视自己的人创造价值——这个人的姓氏应该是漩涡而不是劳伦斯。
不过长大之后就明白了,现实远不是你不开心就可以不干了。
优菈成长的要比他快,很早就下定了决心,甚至加入了西风骑士团。
“我有一个想法。”优菈直入正题。
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姜青的说辞,这并不复杂,很简单就可以复刻。
关键是···
“你这位朋友倒是坦诚,但他也有不坦诚的地方啊。”老人哑然失笑,“愚人众未必会动手。”
这里是蒙德,愚人众借着外交使团的名头,人数也不会很多。
而考虑到法尔伽和风神的存在,他们动用直接暴力手段的可能性很低。
大概率会是暗中偷袭或者抢夺之类的手段吧。
“不会动手?他们如果用较小的代价去谋取一样东西,留给我们的表演空间就不大了。”优菈有些苦恼,“这群人究竟想要什么?”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愚人众的心思令人迷惑。
蒙德和至冬同属七国之一,蒙德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只能用战争手段去拿,不然琴不可能会让出去的。
而不太重要的东西···不太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值得【女士】亲自驻守蒙德这么久呢?
神之心的存在对于提瓦特大陆上的普通人来说是一件隐秘的知识。
魔神战争的胜利者被授予了神之心,一般人也没机会知道这种消息。
优菈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更不必说进一步的猜测愚人众的目标是神之心了。
再者,愚人众的心思确实令人迷惑。
到底什么才是他们的勇气,让他们觉得女士一个人就可以夺走风神的神之心···这件事情也是个秘密。
老人并不清楚这一点,但以他对愚人众的认知,这群人肯定有办法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琴有底线,但愚人众没有。
琴现在弱小,而愚人众很强势。
蒙德唯一的优点是风神,可众所周知,巴巴托斯从不轻易出手。
如果能够确定对方的手段,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反而简单了。
想要拔高在琴眼中的价值,其实重要的并不是争斗,而是···卖惨。
肯定是赢不了的。
劳伦斯是有些家底,但愚人众直接就背靠神明,远不是有些家底能够应付的。
直接说优菈有点接受不了,所以姜青才说这件事情还是要看劳伦斯的心思。
肯定有人能够把握住内核的。
劳苦功高是两种贡献,没有功高,至少也要有劳苦。
“他们想要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要什么。”老人笑容温和,“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在于让愚人众把事情闹大。”
他们偷偷摸摸地办事情,劳伦斯基本上是抓不住的。
连踪迹都抓不住,更别说什么阻拦和制止了。
所以只能把事情给闹大。
“愚人众如果想要偷偷做事,我们肯定比骑士团的反应更慢。”劳伦斯的族长大人语气轻松,“不过啊小优菈,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如果什么都不做,劳伦斯还可以继续苟活下去。”
“可一旦生死一搏,反而就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优菈表情不变。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背后的选择,只是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重压。
一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莪不能够代替大多数人做出选择。”
从身份上来说,她在劳伦斯人的眼中,算是一个叛徒。
“但如果可以,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她的言语坚定,并不被动摇,“我想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也不希望日后的劳伦斯人只能够苟活在阴影之中。”
劳伦斯的地位该怎么形容呢···蒙德站岗的一位西风骑士名叫劳伦斯,他的名字是父亲和铁匠瓦格纳赌酒的赌注。
而瓦格纳付出的筹码是,自己最得意的兵器的名字将会变成【粉红毛毛兔】了。
对于蒙德人而言,劳伦斯的地位就和一把名叫【粉红毛毛兔】的武器一样。
“肯定有人愿意选择活下去的。”
优菈当然知道。
她现在还活着,就得益于当年那些选择了苟活的劳伦斯。
按理来说劳伦斯的举动就好像造反称王之后失败了,聪明点的都知道自己该体面了,就算不体面,也有人帮你体面。
但温妮莎似乎没这个想法。
她自己不复仇也就算了,还摁住了其他人踩两脚的心思。
温妮莎这么一弄,一部分打算体面的劳伦斯人也不明白了,准备看看在决定是不是要体面。
结果没想到还有机会活下来。
当然,劳伦斯的家底肯定是被清算了一波。
但作为蒙德当时最为殊胜强大的大贵族,劳伦斯还有很多珍藏的宝库,家底被抄了不算什么,他们还有的是家底。
于是大家就这么活下来了。
“其实当年的他们活下来就很开心了,什么敌视,他们完全不在乎。”老人仰起头,“毕竟他们距离屠刀最近,近到生死已经模糊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勇气的早就自己体面了,没勇气的才能够活下来。
指望这群先享乐后从刀下苟活的人有什么底线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但后来大家的心思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看到的是自己,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劳伦斯的姓氏就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他们开始怨恨祖先,后来又怨恨骑士团和蒙德。”
他拍了拍优菈的肩膀。
“你呢,小优菈。”
优菈沉默了片刻,“我也怨恨骑士团和蒙德。”
“我知道劳伦斯落到这幅境地可以说是罪有应得。”
“但从记事起,我也没能得到这个国家任何的公正对待,我凭什么要去爱护这个国家?”
“即使骑士团有琴,我所获得的公平也是最少的。”
“我不怨恨琴,她能在这种环境下帮助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抬起手,握紧了拳头。
这并不像一双持剑的手,莹润如玉。
“但我就是不喜欢这种环境。”
一个人知道对错,但总有些时候,他不会只按照对错去做决定。
刀架在脖子上,活着就是万事大吉。
刀离开了,他们又想要和平和尊重。
老人长叹一口气。
真要往上翻,还有无数人因为劳伦斯的暴政而死呢。
这笔糊涂账,太难算了。
仇恨永远都是有道理的,谁都有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