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羊肉抻面桌,面扁宽如拇指,撒着一层不知名野菜,几片薄薄羊肉铺在面,腥膻之气直钻鼻翼。
莫川下快子捞了一口,眉头微蹙。
这说是羊肉汤面,不知是肉少水多,还是缺少科技狠活,汤水实在寡澹无味,全靠几片羊肉吊着鲜气。
但
在莫川看来,这腥膻之气反而不如清水面来得爽利。
这让他愈发怀念那碗馄饨。
老哥,这儿之前不是有个卖馄饨的吗?今儿怎么没见出摊?
幼,道爷也知道贺挑子?
摊主停下和面动作,一脸惊讶看过来,实在是莫川口音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之前路过,吃过一碗。
莫川心中嫌弃,还是面不改色的一边嗦面一边打听。
哦,难怪哩!唉,说起贺挑子,惨哦!
咋了?
唉,贺挑子也是命苦啊,从小父母走得早,自己一个人挖野菜好容易活下来,讨了媳妇,生了娃娃,这刚过几年好日子,谁曾想……
唉!三岁小孙子竟然夭折了!祸不单行,他下雨天出去摘地皮,又摔折了腰,瘫了,唉……这人一瘫,离走也就不远了,看样子,挨不了两天了。
摊主感慨不已,叹息连连。
我听说贺挑子摔折了腰,那是活子孙寿,遭报应了!旁边一名食客应声道。
活子孙寿?莫川惊讶。
道长有所不知,老人长寿克子孙,这是在活子孙阳寿呢……旁边食客闻言一脸神秘兮兮的卖弄起来。
原来,当地有个讲究,认为老人长寿是在借子孙阳寿。
老人活了,子孙就没了。
贺挑子大儿家小孙子之所以夭折,就是贺挑子太长寿的缘故。
敢问贺挑子,今年高龄几何?莫川问道。
六十一了,你瞧瞧,这不是长寿这是什么?食客道。
莫川闻言默然,不知该如何应声。
他草草吃了两口面,付了二十文铜钱,又打听到贺挑子住所,这才起身离去。
……
贺挑子瘫了之后,住在二儿子家,家在镇尾。…
莫川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住处。
碎石堆砌的院落里,两间土坯房,莫川走到柴门前,正要敲门,院门口倏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吃!吃!吃!人都要入土了,还送什么吃的,啊?
这是妇人声音,尖酸刻薄之意扑面而来。
你个虎逼娘们,咋说话的?啊?那是我爹!我能不管他?
管管管!等他吃了狗蛋阳寿,跟你大侄子一样夭折早死,你就安心了?
呸!你、你说什么呢?
姓贺的,俺告诉你,你愿当贤子孝孙你就送饭,狗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没完。
声落,吱呀一声,门开。
一名面色黝黑妇人气鼓鼓的冲出院门,扬长而去。
爹,赵氏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来,起来吃饭……
院里再次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爹,你吃两口吧!
爹!俺知道,你是故意寻死……那都是外面瞎放屁,贺老六爹妈死得早,没人活子孙寿,他儿子还不六岁就夭折了?还有贺大大家小么么……
爹,你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大侄子没挨过来,是他命薄,再生便是了,你又何必糟践自己?
大哥也真是的,自己没照顾好大侄子,还有脸赖老人……
不说了,爹,时候不早了,饭俺放桌,俺干活去了。
呢喃声止,没多久,院门打开,一名黝黑健壮男子,扛着锄头也跟着出门去了。
羊装路人的莫川,瞧着远去的健壮男子,想了想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循着微
弱而又急促的呼吸声,莫川推开偏屋破败柴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相较于恶臭,映入眼帘之景,更令莫川心季。
只见一名瘦得皮包骨头的老人,正用一边胳膊支撑起身体,扭着怪异姿势,伸手拘拿桌粥饭。
他听到开门声,一脸惊恐而尴尬的循声看去。
待看到是莫川,脸明显松了一口气,继而尴尬的缩回了手。
道爷找谁?
他看着脏兮兮,臭烘烘的偏屋,满脸不安的问道。
贫道明辰,老伯可还认得?
莫川拱手问道。
老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摇头道:
老头子湖涂了,不认得了,道爷找俺可是有事?
贫道月前在镇头尝了老伯一碗馄饨,一直念念不忘,今儿路过,还想着吃一碗,解解馋,没想到……唉……莫川叹了一口气。
贺挑子闻言有些激动,又有些怅然。
半晌道:道长念的是哪种馅的馄饨?俺把方子给你。
莫川摆手:算啦,贫道向来惫懒,方子给我也是浪费,还是老伯做出来的最有滋味。
贺挑子苦笑:没法做啦,老头子没几天活头了。
莫川神色一肃,道:贫道观老伯面相,可不是短寿之人,老伯这碗馄饨,贫道吃定了。
贺挑子一愣,正要开口,莫川嘬唇轻轻一吹。
喷化
人有谶言,喷其物可使其变化。
一口谶言拂去,贺挑子那皮包骨头身躯,蓦然充盈起来。
不过弹指一挥间,竟然重回康健之时。
贺挑子浑身一个激灵,双手颤抖的扶了扶双腿,破旧被褥支起,那是双腿失而复得的触感。
这……这……
悲惨一辈子,鲜少落泪的贺挑子,骤然老泪纵横,噗通一声从床榻滚下来,跪在莫川面前。
谢谢仙人救命,俺给你跪下了。
贺挑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叩首。
老伯,且养好身体,莫再自伤自贱!过两日,贫道再寻你吃那碗馄饨。
贺挑子闻声抬首正要应下,不想,眼前空荡荡一片。
仙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离去。
哒哒哒!
恰在这时,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
爹!爹!家里是不是遭贼……
二儿子略显惊慌的声音传来,声至门口,戛然而止。
只见他一脸骇然的看着恢复如初的老爹,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咬一口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