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
行于乡野小道上的莫川,倏然听到一阵上香呢喃。
那迥异于陈氏、扶鸾、天宝、云极……的声音,以及翻滚而来的香火,令他心中一喜。
以香火为镜看去,神色却悄然凝固了起来。
镜中世界,他太熟悉了。
他在那坐了一夜,论道一宿,收获颇丰。
怎料,他竟有一天会截取这里的香火。
不!
他没有截取香火。
这是寿山镇民自发而起的祭祀。
他们甚至册封他为:
——寿山雷君!
雷君?
莫不是鹰击崖那声铙钹之鸣,惊动了镇民?
莫川思绪如电,霎时想通了前因后果。
尔后,他看到了石公悲呼,那声“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听得他心有戚戚。
“造化弄人啊!”
莫川停下脚步,下意识就要折返寿山,脚步刚刚挪动,他便戛然而止。
此时回去又能奈何?
镇民拜得是寿山雷君,他便是显圣相劝,也只会适得其反。
只怕石公见之,能气得吐血而亡。
即便安抚,虚妄之言终究不如到手的利益。
将香火渡让?
他能让一时,岂能让一世?
便是让一世,也怕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难办啊!
莫川摇了摇头,脸色阴晴不定。
那蜂拥而来的香火,也在考量着人心诡谲。
换个角度想:
寿山镇民,非石公私物。
恰恰相反,石公能诞于天地之间,乃是镇民谶言点化。
三十余年风雨庇护不了镇民山匠,一朝换之,实属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另外,寿山人祸乃他莫川禳灾,石公虽借花献佛指点异果所在,又赠了夜光母石,但他莫川也回赠异果,可谓两不相欠。
如今凭机缘赚了天地垂青,何错之有?
我怜他香火尽失,谁又可怜路旁顽石、野草,一点机缘也无?
柴家三兄弟彪悍异常。
可他若附身狍子,未尝不能将其驱逐。
以荒山野兽之恶口,咬不死人,也能令人肌体生疫溃烂,小病变大病,最终一命呜呼。
但他没做。
莫川知他在怕什么?
他终究是顽石成精,一点灵魄脆弱异常,若是狍子被打杀至死,他恐怕也将危矣。
人总想求个万全之法,殊不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思绪至此,莫川心中仿佛卸下千钧重担。
可他心中又总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身为他乡异客,键中好手,喷道圣人,让他找理由,他能找出无数理由。
就像他削望生道行一样。
说来说去,终为私心。
“若求问心无愧,其实倒也简单,我与石公有一年之约,一年之后,再去看他。”
“若是看开看淡,心性可交,送他一场造化,又有何妨?”
“若是积郁于天道不公,那也不过顽石一枚,随他尘归尘,土归土!”
“我不欠他,又何必被一块顽石,碍了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