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以来,龙门渡口大军云集,戒备森严。无数关西军名师战旅毕集于此,给龙门渡口的天空增添无穷肃杀。
龙门渡是大河的咽喉锁钥之处,为关中通往并州的关键要道。
关中和并州最重要的一条地理分割线就是黄河,所以两者之间的攻防要地实际都是围绕于这条大河构建的。
大河从青藏高原发源之后一路向北过云中之后就急转南下,涌入晋陕峡谷。
从云中到龙门渡的这段水道大概有九百里左右,水面从海拔千米高度迅速降至四百多米,形成巨大的冲击流速,所以这一段的河道是没办法通行的。比如著名的壶口瀑布就是在这一段。
然和大河从龙门渡这里继续向南,在风陵渡这里再转入东,形成一个著名的几字型水道,而晋陕之间的著名渡口则全部围绕在这段水道。
这些渡口从北向南依次为龙门渡,蒲津渡,风陵渡。
这三个渡口中,最好走的就是蒲津渡,因为大河出龙门峡之后,河床一下拓宽了十倍,水流平缓,最适合渡船。
其中最难走的就是龙门渡。因为龙门山和梁山的夹迫,此段水流仅仅只有五十米,水流激荡成万马奔腾。
那为何关西决定从龙门渡过呢?无他,就是为了出兵的速度和隐蔽。
蒲津渡虽然好走,但商旅云集,一旦走这里,关西军行军必然暴露。而龙门这里虽然险滩,但距离太原更近,而且更能把控渡口的人流,做到出其不意。
也正因为此,历代走龙门而趋并州者数不胜数,如秦晋之间,有韩原之战,秦曾一度取得晋国河东之地,而他们就是从龙门渡东渡黄河进入并州的。再然后秦晋百年血战,也多是围绕在龙门渡的。
而自从关西的兵马开到龙门渡后,这里就已经关闭了渡口。
东西河津的关津长亲自带着津卒布置在外围,层层把守,从并州到关中,只准入不准出。一些商旅想绕道,那也不行,凡是到这地方了,一律充军前效力。
不仅如此,关西军不仅将龙门津渡把控严实,还在津渡外围的龙门山岭构筑防线,然后在砦外的平原,四五万大军盘亘其,四郊是帐幕罗列,日夜是鼓角连营。
数不清的战马每日被驱赶到河岸地吃水草,马嘶人呼,简直声若雷霆。
这会,龙门渡的驿站早就被关西大兵们占住,那些驿站本身的卒吏们也被赶走了。
鸠占鹊巢本是让人气愤的事,但愣是谁看见那些披头散发的秦胡义从的凶蛮样子,谁都要好好想想这事真的让人那么气愤吗?
而想一想,这些客军远道而来那么辛苦劳累,把驿站空出来留给这些客军住,不应该吗?
应该。
于是,龙门驿的驿长觉悟非常高,带着驿站的几十个小吏猫到了一个幕帐,相互取暖。
所以,此时在龙门驿内,就只有一群凉州将吃肉高歌,好不快活。
火炕烧得火热,大堂内温暖如春。
首的一员大将举着酒杯,皱着眉想着事情,他正是此次关西援军的主将胡轸。
胡轸如今是关西朝廷的司隶校尉,一直掌管着董卓新编练的虎牙营甲兵,为凉州集团的宿将。而这一次,他又被董卓任免为大都护,掌凉并诸步骑校督,总摄并州一切军事。
而为了夸胡轸之权威,董卓还替胡轸向天子求得了节度,仪仗和鼓锣。而小皇帝也干脆,不仅满足这些,在单独面见过胡轸后,甚至还赐予了胡轸乘舆。
这番操作反倒让董卓惊疑不已。
他曾拐弯抹角问过胡轸,问他和天子单独面见的时候,都聊些什么。胡轸说什么也没聊,就问了他的家世。
董卓不置可否,最后还是让胡轸继续为援军主将,只是让扶风校尉吕布带着并州军三千也一同随军了。
胡轸好像什么都没明白,照旧参加了太庙祭祀,随后出端门领军出征了。
这一次从兵力配置看,董卓也算出了力了。
援并大军一共五万,其中西园禁军三万,并州兵三千,凉州兵一万七千。
这当中三万的西园禁军是刘宏在世的时候编练的最后武装,一开始皆拣选的天下猛将。但随着董卓全面掌握关西军政事,凉州军系开始对西园五十四军拆散和消化。
其中他单独将吕布、张辽、张扬等人抽出,以并州军勇将为骨干,重建了昔日的扶风营。
扶风营和虎牙营一样,都是过去关中的老牌劲旅,是汉室在西部的柱石武装。但在泰山军兵下敖仓的时候,刘宏将这两营调至敖仓战场,最后全军覆没。
之后这两营成了刘宏的痛,宁愿有多余的兵力也去组建西园军,也没再想重建扶风、虎牙。
但董卓没这个负担,反而组建这两营成了他吞并西园军的手段。
这一次出援并州,董卓也算下了血本。
他不仅将虎牙、扶风两营都放进序列中,还从三辅战场抽调了一万四千的精兵。
这一万四千的凉州精兵一共有六个营头,也是董卓的核心武备,其中有五原李肃部、北地李傕部、北地胡封部、张掖郭汜部、金城樊稠部。
这些人兵力多则三四千,少则两三千,皆是在东西两线战事中崛起的一方豪雄,这一次都被董卓抽调了过来。
而除了并州的吕布三千、凉州军系的六校尉,最后的就是老牌西园军三万。
这些人都是和雍、益州子弟,如益州之张任、严颜、甘宁、沈弥、雍州之扶风庞延、天水杨阜、安定胡遵、酒泉庞淯、敦煌张恭、周烈。
可以说,一旦董卓下定决心就绝不糊弄。前后十七个营头,没一个是充数的。
而这等精兵劲旅就这样尽数付之胡轸,这胡轸到底是何人,能得董卓这般信任?
人人都道胡轸是董卓的肱骨、宿将,但到底重到什么程度,又没有多少人说得清楚。
而当下相疑的时候,一些抵牾就来了。此时胡轸就头痛这事,那就是十营西园禁军颇有点自己的想法,好像不大服胡轸管。
其中尤以益州军系的那四个营,张任、严颜还好些,而甘宁、沈弥二将则全然不服胡轸,自行其是。
而胡轸也不密,说了一句“斩一二校尉,军气才振”的气话。
于是益州军系的四个营单独扎了一个营盘,对胡轸也愈加防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