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士看到冯紫英瞟向薛蟠的眼神,以及薛蟠脸上自矜的笑意,惊讶道,“难道,此事是文龙兄首倡的不成?”
薛蟠拱手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蜂窝煤虽然对百姓是一项善政,能让百姓更好地度过寒冬,但是对国朝而言,却只是小道,小有裨益,却不能扭转国朝财政困局,算不上大业,只不过是小可牛刀小试罢了。”
张友士正色道,“文龙兄这样说,就太过自谦了,我这几日闲来无事,很是了解了一番这个蜂窝煤产业,愈发觉得此事不简单,深谙由小见大的奥妙。
“别看一块蜂窝煤不起眼,但却能实实在在地改变百姓的生活,而且,老朽还观察到,蜂窝煤产业在有意使用更多人力,今年逃荒到京城来的灾民,大半都被这项新兴产业吸引过去了,让顺天府衙门也间接从中受益。
“往年,顺天府衙门总要为安置灾民,大费周章,还不一定能做到尽善尽美,总有灾民安置不善,冻饿而亡,今年靠这个新兴的蜂窝煤产业,那些逃难而来的灾民,有了自己谋生的门路,都不需要衙门赈济了。
“更令老朽叹为观止的是,就连蜂窝煤用过之后的煤渣,都会被专门收集起来,用于修缮道路,可谓做到了物尽其用!
“文龙兄首倡的这个产业,单从这些方面说,就不能说是小道,以老朽拙见,这是一个朝廷、商家、百姓三方都能得益的大善事,堪称大道!”
冯紫英听到张友士这般说,也恍然道,“听先生此言,我才想起来,往年这个时候,顺天府衙门都会向城中富家商户募捐,用于赈济灾民,今年到这个时候,却没有听说有什么动静,原来是文龙兄首倡的这桩产业,帮衙门提前解决了灾民的困扰。
“先生说的没错,只这一项好处,这桩蜂窝煤的产业,就善莫大焉了!”
薛蟠自矜地笑道,“二位仁兄谬赞了,且不说小弟现在已是官身,就算没有做这个官,能为朝廷分忧解难,也是我身为国人的本分,况且小弟还是从这桩产业中,赚到了钱的,其他好处,都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张友士感慨道,“老朽虚长半百之数,这些年也算是天南地北,走了些地方,亲眼见证了很多事情,也曾对受灾逃荒的百姓,动过恻隐之心,却从未能像文龙兄这样,实实在在地为灾民做些事情。
“更难得的是,文龙兄还并不以此居功,由此可知文龙兄的为人,实在令老朽钦佩。
“老朽这些年醉心科举,除了光耀门楣的心思,也有为百姓做些事的畅想,可惜命运多舛,夙愿难偿,今日承蒙文龙兄高看,聘为幕友,是老朽的荣幸,如果拒绝,就是老朽不识抬举了。”
薛蟠闻听此言,知道他是答应了自己所请,大喜道,“成朋先生,能得你相助,才是小子的荣幸,今后要多多依仗先生了。”
张友士既然应下薛蟠所请,便立即转换了心态,当即拱手说道,“老朽一定竭尽所能,尽力做到不负东翁所托。”
对薛蟠以“东翁”相称,算是定下来主宾身份。
能够得到张友士这个臂助,令薛蟠颇有些志得意满。
他虽然不像《三国演义》中写的那样,得遇明主,纳头便拜,但究竟还是被薛蟠的手段、人品折服,才应下此事。
尽管现在还说不好张友士是不是一位好师爷,但只靠他那一手精妙的医术,已经配得上薛蟠对他的礼遇了。
三人又说了一回闲话,薛蟠和张友士约定,明天请他搬到薛蟠早就为幕友师爷准备好的宅院,并尽快把张家世兄入国子监的事情搞掂,才各自散去。
时间尚早,薛蟠便去城外西山脚下的工业基地看了一眼,见那里的生产建设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玻璃已经炼了几炉,由于设备尚未调试好,成品率有点低,不过一切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薛蟠看了,甚是满意,在城门关闭之前,返回内城,回到荣国府,自从侧门进梨香院。
在梨香院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薛蟠便起床,向薛母请了安,便匆匆往崇文门税关衙门来。
休沐之后,正是崇文门税关衙门点卯集会的日子。
薛蟠这次没有迟到,赶到的时候,虽然已经有比较积极的散关大使提前到了,但也有离得远的,正在赶来的路上。
薛蟠先到后堂,与早到的韩涛打了个照面,直接说道,“济桓兄,小弟有一事相求。”
韩涛在出书一事之后,对薛蟠的态度又亲近了几分,当即笑道,“你我至交,不需客套,有事尽管说来。”
薛蟠说道,“小弟昨日招了个幕友,代为处理往来公文,而这位张先生家有一子,想要去国子监坐监,却没有门路,求到小弟这里来,不知济桓兄在国子监有什么故交。”
韩涛笑道,“我道是何事,原来是这个,此事好办,我正好有一个同年好友,如今正做着国子监监丞,我这就修书一封,贤弟让人带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