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正没多说什么,如今影视圈正火热,话剧圈的人都忙着出来演戏赚钱。有能耐拍戏的人,怎么可能转过头再回去演话剧?
除非是功成名就,想要深造学习的。
“元正,由检,你们两个过来一下。”陈凯哥朝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人看监控器回放的画面。
既然陈凯哥喊他们来,肯定是有问题。
朱由检盯着屏幕,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可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冯元正作为老前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画面上,冯元正拿腔作势,那个妩媚劲拿捏得很到位,一旁的朱由检闷不吭声地搬着想象中的家具。
两个人的表演单拎出来都没问题,可放在一起就显得冲突。
“陈导,是不是我有点太放了,需要收一收?”冯元正看向陈凯哥问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话剧味有点太浓了。”
陈凯哥之所以不直接说,而是让冯元正自己找,就是照顾对方的面子。
《百花深处他要讲述得是一个时代变迁的故事,所有的角色和表演都是服务于这个背景和主题。
冯元正的表演就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了。
冯先生只是诸多老京城人中比较典型的一个人物,可老京城是一个群体。回忆往昔,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疯,也不能突出疯,更不能过于娘娘腔。
“我明白了。”
等再次开拍的时候,冯元正顿时显得内敛了许多。
在一旁搬空气的朱由检,用余光观摩着这位老戏骨的表演。
这几十年在话剧上摸爬滚打,冯元正果然不是白练的,演起来收放自如。相比起之前,冯元正整个人物的气质都沉淀了下来。
从这点上,朱由检距离这个境界还差了不少。但朱由检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优势,他和现代人终究有本质上的不同。
而这种不同,恰恰是导演们看重的独特。
这也是他为何能得到诸位大导演青睐的原因。
卡察!
花瓶碎了。
“您这给我碎了。”
冯元正蹲坐在土坡上,仿佛拾起了地上的碎片,看向搬家工人们,口中喃喃着。
“卡!”
“元正,味道还是不对。”
陈凯哥眉头紧皱着,这场戏是《百花深处的重头戏。甚至可以说,整部短片,这一幕是精华所在,也是将所有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
冯元正表演出来的情绪其实很到位,可陈凯哥就觉得缺了哪。
“陈导,您要不然给个痛快,我实在琢磨不出来了。”
冯元正嘴上都起了泡,就因为这出戏一直过不了上火得的。他自觉自己已经做到了极限,再改也没想法了。
陈凯哥沉思着,余光瞥到看热闹的朱由检,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终于明白过来,缺得到底是什么了。
“由检,你给冯老师演一下,就用之前试镜的那种感觉。”
如果先前朱由检没有试过冯先生的戏份,陈凯哥或许还觉得没问题。可跟朱由检当初的试镜一对比,就觉得差了点东西。
“我?给冯老师演?”
朱由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料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剧组其他人员也一脸不可思议,连带着冯元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说是给他演一下,分明就是示范,这不明摆着表示自己演得不如朱由检么。
“没事,小朱,你尽管演,我学习学习。”
冯元正还是收起了心里那点不满,和善地安抚了下朱由检。
“那我就试试。”朱由检歉意地朝冯元正拱拱手,“学习谈不上,别献丑就成。“
要不是冯元正心胸大,指定是得罪死了。
但没办法。
陈凯哥都亲自发话了,得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演。
不然就得罪两个人了……
朱由检磨蹭到土坡上,缓缓蹲了下去。
手里攥了一把地上的土,眼神逐渐红润了起来。
碎的不是花瓶。
是他对过去的依托,以及过往不可追的痛楚。
朱由检对老京城的感情不了解,但他能理解这种感情。那种自己熟悉的地方变了个模样,却又残留着些许痕迹的感觉。
“碎了,你把它给弄碎了。”
朱由检带着颤音,字字泣血,声声泪奔。
没了,大明没了,老朱家的皇位没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没了,再也回不去了。
所有人看着嚎啕的朱由检,都动容了。
尽管朱由检只是演了一个片段,可在场的人都能体会到他哭声中蕴藏的感情。
陈凯哥更是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好!”
陈凯哥毫不掩饰自己对朱由检的欣赏,和这段表演的喜欢。
拆迁的废墟,光秃秃的老槐树,以及被时代抛弃的伤心人,这幅画面深深铭刻在众人的脑海当中。
冯元正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缺了哪一点。
那就是其中蕴藏着的厚重的感情。
没办法,他虽说是老京城,可对过往并没有那么向往,也是最近才体会到了成名的滋味。真让他回去,他才不回去呢。
“受教了,没想到有一天我还有被晚辈教表演的时候。”冯元正很是感慨,别看他对朱由检一直挺和善,但他没觉着这年轻人强到哪去。
相反,开始还以为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毕竟搬家工人,朱由检演得中规中矩,看不出好在哪来。
直到演这种爆发戏的时候,冯元正才意识到,为什么一个新人演员会得到陈凯哥如此的欣赏。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