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虽然没任过督邮,但之前也是在颍川郡署任过职的,和颍川督邮也算是有些交情,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是怎么个流程。
再加上之前为上计吏,也不怕跑腿。得了钟书之令后,他立即轻车简行,往南边的安熹去了。
一入安熹县城,直奔县署府库去了,清查府库账册,看此县诸如户口、税收、刑狱等之事是否妥当,县令是否于政事上怠惰、有没有私立名目收税等情况,一套流程走下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而后勉励一番县令,督促其进行农业生产——让他行县,他又不能跑到中山国治下十几个县底下的乡亭里,逐个劝农课桑吧,那得说到啥时候去啦,回中山时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县令听罢连连点头,自无不允。
于是郭图又宣布了之前朝廷下达的诏书:“正月丁丑,帝诏曰:‘凡诸县、国,其有以军功为长吏,如令、长、丞、尉者,当沙汰之。悉知州郡。’”
宣布完了之后,郭图就笑眯眯地问安熹令:“此县中可有以军功为长吏者?”
一问之下,还真有。
安熹令就说啦,去年年底,有个名叫刘备的,因为讨伐叛贼张纯有功,被举荐为安熹右尉,不知道他这一号是不是要被沙汰啊?
“然也。”郭图点了点头,“某这便上报府君,县令亦可提前告知刘备,盖因中山钟府君被诏,故而裁汰,毋令其心生怨怼。”
交代完了之后呢,郭图便住进了传舍,将此事写成文书,差人送往卢奴钟书处。
不久,便有小吏来报,说是刘备来拜谒督邮。
郭图心想着……难道我和县令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刘备不服?
也罢,那就见一见吧。于是和衣起身,请刘备入传舍叙话。然后两人对坐,郭图就问啦,说我之前与县令说的事情,难道县令没和刘君你说么?
刘备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回事儿,但还是想问一下:“朝廷何以沙汰我等以军功为长吏者也?”
郭图两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啊,都是照着天子诏书办事的。
“哎——”刘备喟叹一声,道“某自黄巾造逆以来辗转多地,终得些许功绩,乃因之除为安熹尉,数月间从未失职,又得百姓爱戴。”
郭图心说你给我说这个干嘛,结果最后刘备又来一句:“督邮明鉴,还请隐之不报。”
“我岂能办此!?”郭图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钟书委他以大事,他也想着好好表现呢,这总不能第一站就徇私吧?再说啦,他和刘备非亲非故,徇私更谈不上啦。
“哎。”刘备又叹了一声,拱手而出。
……
“啊呀,刘皇叔!”
钟书一见郭图寄过来的文书,顿时惊了——小小的中山国……其实也不算小,竟然藏着这么一尊大神呢。
不过也是,刘备在混出名堂前,是当过安熹县尉的,结果呢因为打了督邮而后跑路了。
不知郭图有没有被皇叔打……皇叔打……黄叔达!这丫起了个坏名字,以这厮的凑性,要是还占着督邮的位置,此番去行县,去了安熹指不定要找刘备索要贿赂,估摸着免不了被刘备一顿毒打的。
好在郭图这会儿还是挺有节操的,初来乍到,索贿这种事应是办不出来的。
但那可是刘备,钟书就想着见一见,主要还是那位武圣人,于是连忙作书往安熹去——就是不知道刘备这会儿有没有收拾细软走人。
又两日,刘备还真就过来了。
钟书正在署中处理公务呢,就听小吏来报,说是门口有个叫刘备的想要见您。钟书一听,把公文咔地往前一推,就从座中起身:“叫他们去偏厅,我当往见之。”
少倾,在偏厅里,他终于得见了这位刘皇叔,钟书上下打量,看看这位是不是大耳朵、小白脸再加上没胡子。
看过其实也不尽然,耳朵是比寻常人大些,但终究大的有限,远远到不了耷拉在肩膀上的程度,还没老《天龙八部》里面鸠摩智耳朵大呢,脸也不似冠玉般白,下巴倒是没胡子,但嘴唇上有两撇,真要到了雒阳也不至于被当成阉人。
他在打量刘备的时候,刘备也在打量他——就听说中山新来的府君年轻,怎么瞅着比我还小几岁呢?
“我是中山国相,姓钟名书。”钟书稍微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了。他现在贵为二千石,人刘备是白身,太过谦恭有礼反而显得不够威仪。
钟书如此,但刘备不行。
刘备就老老实实地弯腰拱手行礼道:“某涿郡人,现为……刘备,字玄德,见过钟府君。”
“玄德不必客气,还请入座。”钟书笑了一声入了座,然后看向刘备身后站着的两条大汉,两人身量颇高,都是那种宽肩膀、虎背熊腰的那一号,长得就一副猛将兄的样子。
这两位估计就是关羽、张飞了,史书说这两位与刘备寝则同床,侍立终日,那叫一个亲密,估摸着没其他人了,钟书好奇问道:“玄德身后之人谁耶?”
两条大汉听到钟书询问,连忙拱手行礼,刘备便指着身后二人一一介绍道:“此关羽,关云长,河东人;此张飞张益德,与备是同乡。二人与备恩若兄弟,形影不离,冒然带来,还请府君毋罪。”
“哪里的事。”钟书摆了摆手,笑道,“我见二人生得颇为雄壮,心中亦是喜爱。”
于是落座,钟书命人奉上酒食,席上又与刘备寒暄了一阵。
刘备终究没沉住气,问道:“不知府君召备过来,有何事吩咐耶?”
钟书本来就是想见见这几位,也算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见着之后——其实也就那样吧。
起初他本来是想着能不能把这三兄弟收入麾下的,但想了想,刘备这一号人,就绝对不是那种屈居人下之辈,关羽张飞也是,刘备去哪他俩跟到哪,也不大可能招揽。
再者言,汉末三国诸多势力若是少了刘备,或关、张不是那般忠义,也少了几分意趣。
于是钟书端起酒杯,遥敬道:“只为见玄德一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