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鞑子的骑兵忽然后撤,张铁豪和其余士卒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凡头儿,你可真神了!”
“是呀,鞑子果然后撤了!”
“鞑子撤了!”
士卒们欢呼雀跃,这一仗,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胜利之战。
朱善凡这时候总算长吁了一口气,鞑子这要是真的再来第二波冲锋,他们这点人肯定要完犊子了。他现在,也是拼了劲努力强撑着。
朱善凡望着周围战死的手下士卒尸体,赶紧对着张铁豪他们吩咐道:
“大家还等什么,赶紧收拾一下敌人丢弃的战马,带上死去弟兄们的尸体,赶紧往团山堡后撤。”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只有回到了团山堡,这才算安全。团山堡虽然不大,但是至少有城墙和护城河可以抵御鞑子的进攻。
···
日落之时,团山堡开始热闹了起来。
团山堡本就不大,一下要安置一百多名逃难百姓,加上又得操办死去二十多名士卒的丧事,这一夜的团山堡几乎就没有停过。
身为第十百户所百户,并兼任团山堡堡主的朱善凡,是这一个屯兵堡世袭的首领,这一夜也没合过眼。
按照前几代的情况,辽东还属于辽东都指挥使司管理的时候,大明朝在辽东地区设立军政机构辽东都指挥使司,简称辽东都司,在建制上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辽东都司下辖的卫所,还兼具管理当地民政事务的功能,所以第十百户所还得管理团山堡所有军、民事宜。
鞑子还没兴起的时候,第十百户所管理的地盘,从团山堡往东到大凌河,往北到义州城南十里亭,往西到大定堡东二十里地界,往南到开州屯城下,这都是属于第十百户所的管理范围。
这么大的地盘,要放到内地的一些地方,也算是一个县级的行政区域了。只不过在当时的东北,由于地处边远,开发也不充分,而且毗邻蒙古和女真两股势力,在军政结合的制度之下,地盘虽然大,但是人口却没多少。
要说十多年前的团山堡,附近那可是繁华盛景,到处良田,村寨遍布。可自从万历四十六年起,鞑子势力崛起,历经近十年,鞑子建立的后金政权,陆续把辽东吞并,其势力更是一路往西推进到大凌河流域。
甚至鞑子还多次围攻锦州、宁远一带,原本第十百户所的上级广宁后屯卫所在的义州城,更是屡次被鞑子攻克,更别说其余的卫所墩堡。
自从天启二年明军丢失广宁城之后,紧接着又被鞑子连陷义州、锦州、大凌河等辽西四十余城堡。熊廷弼、王化贞率明军残部与数十万流民往山海关而去,关外的城堡卫所破败凋零,人都跑完了。
如今的明军在原来辽东都司仅存的卫所墩堡,早已经是岌岌可危,团山堡附近,原本的繁华村镇景象,因为现在经常出现流窜的贼匪、以及时不时入寇侵入的鞑子,如今环境之下,那更显得荒败凋落。
夜深时分,在团山堡的百户所公廨内,宽衣解甲的朱善凡,正和百户所内的王则王吏目商量起来。
王则大概六十多岁,正经的老辽东人,老爷子是举人出身,曾经在义州、锦州担任过吏目。吏目属于低级官员,秩从九品或未入流,执掌州县卫所的刑狱、文档、簿籍及官署一些内部事务。王则举人出身,多次参加会试均是名落孙山,因为科考无望,年纪又大了,只好以举人身份入仕,出身做官的起点就很低。
前些年义州被鞑子屡次攻破,王则和原来的一些低级官员,就被遣散安置在附近的城、堡,广宁后屯卫就把王则王老爷子安排了过来。
王则被分到这些边塞穷困之地,还有一点就是王则的脾气比较倔,和上官很不对付。得罪上司,被打发来到穷乡僻壤边塞小堡,也是必然。
好在朱善凡也是好脾气的人,王则怎么给脸色,朱善凡也不生气,每每都是“对对对,你说的对”就对付了王则。
朱善凡此刻背靠椅子,长吁气道:
“老王,让库房拿出钱粮,先按照每人一两银子,先拨给这些阵亡士卒的家里。这些阵亡士卒家中,凡是年满十四的青壮,登记造册世袭入伍,继续吃官粮。然后赶紧把这边的战事情况,如实上报给千户所,至少咱们杀死了三十多名鞑子,抢回了三十多匹战马,这份功劳好歹也能换回一百两银子的奖赏吧?”
王老爷子眯缝着小眼睛,在闪烁的烛灯之下,仔细扒拉着桌案上的算盘,黑着脸连连点头叹气道:
“行行行!对了,百户大人,库房的银子不多了,前一阵子你拿出了咱们经年累月才存下的老银五十两,去找商贾买那什么海外的番薯、玉米和土豆,这些乱七八糟不值当的东西,就已经掏空了咱们库房。你说,你好歹去买火药、铠甲,咱也不好说你,可你买这什么番薯、玉米和土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堡子家底薄,不经百户大人你这样折腾!”
谁知朱善凡却摇头苦笑道:“对对对,您老人家说得对!嗨,不过等饥荒的时候,你就不会骂我了。有了这些农作物,咱们可不再愁缺粮的问题了。如今因为鞑子时常入寇袭扰的原因,土地良田再肥沃,咱也没办法安心种地,有了这些农作物,比种粮食的收成时间就快多了,那产量也多得多!”
王吏目头也不抬地摇摇头,不置可否。
如今堡子里的钱粮,因为多了一百多号难民,加上处理二十多名阵亡士卒的后事,另外还得加强防范应对鞑子的报复,原来那点钱粮更是抓紧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