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公子肉夹馍”的店铺里面,看着狼吞虎咽的几人,王伦苦笑道:“都是自家店里的东西,怎么你等却像吃不到下顿了一般?”
酆泰囫跄吞下一口,瓮声瓮气道:“哥哥,小弟在庄上却未曾吃过这样东西,着实的好吃之极。”
李四擦了把嘴边的油渍,讪笑道:“庄主,这店铺虽小,但这生意却是太好了,难得的是买卖迅捷,不像枫林阁做个菜都需要忒多时间,俺看了,就这两刻钟,至少已经卖出去五百个馍馍了。还有这个纸袋,真乃奇物,居然如此便捷。恁这店铺真是日进斗金。”
张三掐了一把李四,骂道:“夯货,庄主已经将这店铺交给了你我打理,你日后务必要管好你那张破嘴,天天就知道自己吃,耽误了店上的生意。”
李四白了张三一眼道:“三哥,小弟是嘴馋,但是也分时候,如今庄主给了俺们这般大的事情担着,岂敢不用心?”
王伦道:“你们可以将以前的兄弟找回来,心性好的可以安排进店铺。”
两人大喜,连忙谢过王伦,并表示,那些心性差手脚不干净的绝不会收留,免得坏了庄主的买卖。
接下来,几人又检查了一下炸鸡店、卤鸭店等十几家店铺,等到晚上回到枫林阁的时候,除了王伦剩下几个人几乎都撑的走不动路了。
就在王伦几人游览东京检查生意的时候,万岁山的绛霄楼内,道君天子看着面前的一幅画眉头微蹙,忽然开口道:“希孟,这幅画当真便是如此?”
一旁的王希孟连忙躬身道:“陛下,虽然微臣未能得此画其中三味,但可以肯定临摹的毫厘不差,微臣的画功乃是陛下亲自指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过有一点微臣却是难以做到,那就是此画似乎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颜料,微臣想尽办法,只能做到样貌保持一丝不变,但是颜色却无论如何做不到相同,让此画韵味十不存一。”
道君天子一听眼中闪过一道炙热的光芒,随即又将目光转向面前那幅画,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叹道:“真乃天才也。”随即又扫了一眼旁边宣旨上写的《青玉案》道,“如此天才朕竟然不知,让其隐于山野之中,将如此的天才手段作为赌斗的彩头,负责举荐贤才的朝臣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和王希孟在殿内对答自然无需隐秘,但却不知旁边伺候他的老太监梁师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等到王伦回到枫林阁的时候,除了他以外,剩下的几个人都已经撑的走不动路了,王伦打发他们回房休息,自己则去了雅阁小筑。王宝此时正在长廊中等候,见王伦来了,连忙上前低声道:“哥哥,今日情形有些不对,来的人物不多,但似乎来头不小,除了一些外地文士,很多的常客进来后见到他们后就告罪离开了。”
王伦点了点头,让王宝去正常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自己则直奔雅阁小筑。
此时雅阁小筑之内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却是这大厅之内,虽然灯火通明,却是没有多少客人,只有七八个桌子上坐了人。
王伦看的明白,其中有四五桌的人自顾自聊天饮酒的应该是外地客人,剩下两桌一桌明显是护卫之类,一桌坐着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人。
不多时,王仲端怀抱琵琶上台,还是一曲青玉案开场,随即又唱了一首醉花阴。虽然今日客人不多,但依然获得了满堂的喝彩声。
那儒雅的中年人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幅卷轴,早有侍女接过呈给王仲端。王仲端打开卷轴放在面前,随后弹动琵琶歌喉婉转:“罗绮生香娇上春。金莲开陆海,艳都城。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万井贺升平。行歌花满路,月随人。龙楼一点玉灯明。萧韶远,高宴在蓬瀛。”
这一曲小重山却也是做的意境高远,气息飘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伦目中精光一闪,随即带头叫好,他喝彩的声音旁人听不出什么,但是王宝心中已经恍然,连忙上台对着那中年文士便是一躬道:“多谢相公赐下如此好词,敢问相公台甫可否赐下?”
那文士笑道:“鄙人姓王。”他明显不愿多说。
王宝也不勉强,只是笑道:“相公赐下这般好词,还请相公收下此物。”说罢一使眼色,旁边的侍女忙将漆桌上盛着宝珠的锦盒拿起,款款走到那文士桌边轻轻放下。
那人面色微微一变道:“王掌柜这是何意?”
王宝笑道:“在下的东家最喜以文会友,早有吩咐,三个月内有绝妙好词者,可获赠此物。”
那人面色微微阴沉道:“据我所知,你家东主好像还有一幅画作。”
王宝不卑不亢道:“的确如此,不过我家东主有言在先,胜过他者自然可以一首词还两样彩头,但是如果只是持平,却只能换去一样。”
那人道:“既是如此,为何赠与我这珠子?”
王宝笑道:“相公这就过了,赠品乃是我家东主所出,先赠哪一样后赠哪一样自然是我家东主决定的。实不相瞒,这也是为了相公好,那副画作乃是我家东主所作,如果拿去市场并无几分价值,而这颗宝珠却是万金之宝,无论何处都价值不菲,这也是我家东主的苦心,唯有如此,才能给我枫林阁带来更多的绝妙好词,否则小的给相公的是那画作,恐怕日后再无人来我枫林阁题词,更让人说些我家东主敝屣自珍的闲话。”
王宝这个话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那中年人也觉得甚是有理,换做是他也肯定是要换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但是。。。但是这词不是自己填的,而且自己来的目的本来就是。。。
一念及此,他勉强的把目光从宝珠上挪开。。。真是好东西啊。随即道:“王掌柜见笑了,我却并不在意宝珠,只对贵东主的画作有兴趣,王掌柜还是将那幅画作还给我吧。”
王宝摇头道:“相公,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言出必行,宝珠既然已经交给了相公,就断无换回的道理,如果相公真的喜欢东家的画作,不妨再做一首好词,小的自然双手奉上。”
那王相公刚要发怒,忽然想到临来时上头告诫自己的话,于是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相强,待等日后,再来叨扰王掌柜。”说罢将宝珠纳入怀中,随即离开,几个护卫也连忙跟着他离去。
那几桌外地的文士目睹了全过程,不禁大声议论起来,没想到如此宝贵的宝珠,那枫林阁的东家居然真的就送给了他人,而且居然宁舍宝珠也不舍画作,那画作到底有什么新奇之处?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汴梁的读书人群体。
太尉府的高俅正在喝茶,听到这个事情忽然面色大变。枫林阁重金求词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过只是一笑了之,至于那两样彩头,他也听虞侯讲过,那颗宝珠他也十分心热,不过对那幅画却没什么感觉。当时自己也想写首好词,但是看了青玉案之后除了赞不绝口,也彻底熄了填词的想法。但是听闻居然有人要画作而不要宝珠,他心头便是一震,在让那虞侯背出换走宝珠的词后,他心中已经后悔不迭——如此拍马屁的好事,自己居然给错过去了。
而此时,看着龙案上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珠,道君天子面色铁青道:“王黻,你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莫非你觉得朕乃是如隋炀一般的贪腐之君不成?”
王黻闻言慌忙跪倒叩头道:“微臣万万不敢。”随即将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这个他不敢撒谎,只说是王宝坚辞不换。
赵佶闻言更怒:“混账,为何你不会提前说先要画作,那枫林阁的东家都知道世人皆贪,故此才会以此表示其诚意,你身为朕的近臣居然不懂这个道理?朕苦心填的词就被你这么给浪费了!”
王黻无言以对,只好不停的叩头认错,赵佶没好气的让他先滚出去,王黻也知道赵佶的脾气,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待等房内空无一人后,赵佶一把将那宝珠攥在手里不停的摩挲:“真是好宝贝啊,皇宫大内奇珍异宝无数,也不乏琉璃宝器,但是如此精美绝伦之物还真没见过,朕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奇物,谁曾想见到才知是如此宝物。朕写过这么多首词,唯独就这次太值了。。。”
赵佶在把玩宝物的时候,王黻也面色阴沉的回了自家府邸,到家后,王黻直奔后堂,见到里面正在等待的老太监便道:“干爹,孩儿失误了。”接着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原来这个老太监乃是天子驾前的太傅杨戬。
杨戬眯着眼睛听王黻将事情讲完,叹息道:“你啊你啊,做事怎得如此不密,管家说了要什么,你就要想着什么,怎得如此不小心?枉费我一番苦心,提前告知你此事,还望你能讨得官家欢喜,却居然搞出这么个纰漏。要知道,不怕不做事,就怕做错事,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做来的好。”
王黻急道:“干爹,可有补救之法?”
杨戬道:“虽然官家和王希孟的对话只有我听到了,但是你此次以词换宝,必然闹得京城皆知,别人我不好说,高二那弄臣最会讨官家喜欢,必然对此上心。我且问你,那枫林阁也是汴京一大去处,便连老夫的府邸也常有人去,你的府邸莫非就没有和那掌柜交好之人?”
王黻顿时警醒道:“多谢干爹提醒,孩儿这就去调查。”
杨戬道:“要认真办事,我当值的时辰快到了,你且自行查找便是。”说罢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