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李知县这几日心情不爽,他们这些当官的耳朵都比普通人灵敏,早在半月前,自己便听说,阳谷县的吴广忽然一下有了个巨商的妻舅,自己打探之下,却原来是水浒庄的庄主王伦。自己本以为这厮是个草寇,还打算等这厮扯旗的时候和临近几县商议一下对策,却未曾想他居然是和独龙岗的祝朝奉一般的豪商巨贾。
那吴广本就靠着裙带关系在几个知县里面压了其他人一头,如今再多了这么一个大金主,自己见他势必要矮上一头。更何况自己今日去了阳谷县,亲自看见了那狮子楼的豪奢,自己看的明白,那绝对是个日进斗金的所在,单单就凭这座酒楼就能看出那王伦的实力,那里的酒菜自己亲口尝了,也就不奇怪为何如此多的人宁可饿着肚子排队也要在那儿就餐了。
本来自己这里有个张大户,阳谷县有个西门庆,两者差不多,不过现在阳谷县多了个王伦这样的巨商,以后自己势必要被阳谷县死死的压在下面了。一念及此,李知县心中更是愤懑不平。
就在此时,忽然衙役来报,说张大户两口子告状,他们两人都被外地来的一伙强盗打了,现在双方都被带到了衙门,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却原来那张大户的婆娘跑到街上呼救,刚好碰上巡逻的巡捕,巡捕也认识张大户一家,不敢怠慢,当即便要锁拿王伦等人,王伦也不着恼,只是拿出李知县给他的名刺递给当头的捕快,当头的捕快一看吓了一跳,不过也不好明说什么。于是便带着双方回了县衙。
李知县闻听精神一振,这张大户来打官司可是好事,每次来了肯定能给自己带来笔额外的收入。事关银子,李知县也不耽搁,当即开了晚堂。
按照规矩,肯定先带原告,张大户两口子自然是恶人先告状,把王伦几人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强盗,就是为了行凶抢劫才会痛打他们。
李知县熟知张大户的为人,也明白他在胡说八道,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一拍惊堂木,让巡捕将被告带上堂去。
见到王伦的第一眼,李知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中午刚刚见过面,居然晚上在自己的大堂见到王伦。李知县心知有异,面上不显,装作不认识王伦的样子开始询问。王伦也不扯谎,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李知县又让人带上那个姑娘闻讯了一遍,那姑娘所言也和王伦一致。不过当听到那姑娘的名字叫潘金莲时,王伦却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阴差阳错的将这水浒第一悲情的女子给救了出来。
李知县心中已经有数,刚要开口,忽然王伦拱手道:“县尊,在下虽然是为打抱不平,但还有一个原因,在下家中有一只琉璃球前些时日不翼而飞,后来探听得知,原来是被一伙贼人所盗,而这张大户专门与这伙贼人销赃,故此在下追踪至此。不曾想,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将此人找到,还望县尊明查。”
李知县闻言却是一愣,王伦这个话他自然不信,那张大户更是叫起撞天冤来。
王伦道:“在下曾经问过那被擒的贼人,那贼人一口咬定,是被张大户销赃所得,不是在他身上便在他的家中,还望大人明查。”
知县无奈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先搜一搜此人身上可有那琉璃球。”
张大户自然不怕,于是也不反抗,乖乖的让衙役搜身。不想那衙役居然从他怀里搜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而这个锦盒张大户发誓,他从来没见过。
王伦一见叫道:“就是此物,此乃在下家传之宝,还望大人一验。”
李知县也来了兴趣,让衙役将锦盒呈上,自己随意的打开一看,但这一看之下,他的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只见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鸭蛋大小玲珑剔透的琉璃球,这只琉璃球通体似乎是水晶打造,但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李知县也是识货之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琉璃球绝对是个宝物,更难得的是此种宝物有价无市,你根本买不到,这是只有在皇宫大内才有机会见到的宝贝。
李知县当即目瞪口呆,他丝毫不怀疑王伦的话了,这种宝物别说他张大户没有,就算整个清河县也不可能有。
李知县呆愣片刻,随即拿起惊堂木,刚要拍下又连忙放在一旁——他怕把那琉璃球震碎了。
李知县冷笑着看向张大户道:“好你个刁民,居然胆敢勾结江湖草寇坐地销赃,还在本官治下为祸,本官岂能容你。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张大户如何不知自己被王伦算计了,连忙大呼冤枉,但现在李知县见到如此宝物,对王伦的巨商身份已然深信不疑:“就算是他王伦陷害的张大户,能将如此宝物随身携带把玩,还随意的就塞到别人怀里栽赃陷害之人,必然是天下少有的巨贾,即便不如那战国的陶朱公,只怕也不远也。这种财神自己请还请不来,如今有机会搭上关系,你一个张大户算个球?再说了,本官也帮过你不少忙,让你做了不少损阴丧德的事情,这次就换你尝尝鲜吧。”
张大户见到这一幕忽然觉得很眼熟,当即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经常和知县配合做的事情么?只不过这次自己变成了挨打的一方,他刚刚也看到了那颗琉璃球,他何曾见过如此至宝?自己如何还不明白惹了自己绝对惹不起的人物,他也算机灵百变之人,当下不再恳求知县,只是对王伦跪倒不断叩头,口中止不住的认罪,为了表示真诚,还狠狠的在自己的肥脸上扇了几巴掌。
王伦也不欲让李知县为难,于是开口道:“相公,既然在下家中宝物寻回,在下也不欲多生是非,不过那女子确是可怜,这贼子却务必将那女子的卖身文书交出,还那女子清白。”
李知县暗赞王伦上路,于是对着张大户呵斥了两句,张大户如今岂敢嚣张,连忙命下人回家取来潘金莲的卖身文书交给王伦,王伦转手交给潘金莲道:“姑娘,你此后便恢复自由之身,投奔亲戚去吧。”
潘金莲拿着自己的卖身文书,早已经泪如涌泉,当即跪倒道:“相公,小女子再无亲人,无处可去,如果相公不弃,小女子情愿追随相公,为奴为婢,以报相公的大恩大德。”
王伦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先起来,你却可随我而去,但无须你为奴为婢,日后有了去处你随时可以离开。”潘金莲含泪点头,也未曾说什么自己不会离开的话,只是微微挪动脚步走到了王伦身后。
知县心情大好,又狠狠的盯了两眼那琉璃球,随即猛地扣上锦盒——他怕自己再多看两眼说什么也舍不得还给王伦了,让衙役递还王伦,王伦看也不看随手递给一旁的石秀,让满堂上下眼睛都瞪圆了——这厮也太豪奢了吧?他也不怕下人拿着宝物溜了?有钱,真他娘的有钱!
随即知县宣布,罚张大户一百贯作为惩处,然后宣布退堂。
知县宣布退堂后,王伦让石秀几人带着潘金莲前去找个客栈住下,自己则将石秀递过来的一个锦袋揣入怀中,随即进了县衙二堂。
此时知县正在二堂端坐,见王伦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王伦慌忙拱手施礼道:“多谢县尊维持法纪,给在下主持公道。”
李知县大笑道:“王老弟客气了,莫说贤弟有吴广兄这层关系,便是没有,愚兄与贤弟一见如故,也应帮衬一二。”刚刚的所见所闻,让李知县对王伦这个聚宝盆越看越爱,终究没忍住说出了一些挑明的言辞。
王伦笑道:“县尊。。。”
李知县面色一冷,打断王伦道:“王贤弟,你我兄弟一见如故,此地又只有你我二人,为何如此客套,我李淮东比你痴长几岁,莫非愚兄当不起你一声兄长不成?”
王伦连忙拱手道:“淮东兄恕罪,小弟孟浪了。”
李知县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样才对嘛?今日在阳谷刚刚见过贤弟,缘何忽然来到愚兄这清水县内?”
王伦笑道:“淮东兄,如你所言,小弟与兄长一见如故,闻听兄长说支持小弟在清河行商,故此小弟专门想来此处考察一番。孰料偶遇些许俗世,反而还麻烦了淮东兄。”说着王伦自怀中掏出那个锦袋递上道,“没想到刚刚进入清水,淮东兄就破获大案,助小弟得回失窃之物,小弟无以为报,些许俗礼,还望淮东兄勿怪小弟来的仓促准备不周之罪。”
李知县面色一变道:“贤弟,这是何意?莫说你我兄弟一般,就是外人,愚兄也同样要秉公执法,快快拿去。”
王伦闻言也变色道:“淮东兄,如你所言,你我兄弟一般,就算是朋友之间都有通财之谊,莫非你我兄弟之情,淮东兄只是说说而已?”
李淮东闻言连忙拱手道:“愚兄孟浪了,贤弟勿怪,愚兄收下便是。”说罢伸手接过锦袋,入手一沉,李淮东心中暗自欢喜:“怕不是要有五十两白银之多?有一百贯只多了。”但是当打开锦袋一看,李淮东眼睛当即直了,五十两倒是不错,不过不是白银,而是——黄金!足足一千两百多贯!
须知,这李淮东在清河县便如吴广在阳谷一般,一年不过两三千贯的孝敬,就这些钱,他还不得不分润出相当一部分上下打点。王伦今天不过一个见面礼,便是一千二百贯,虽然知道王伦财大气粗,但未曾想居然财大气粗道如此地步。
此人一旦为我所用。。。。
李淮东抬头看着王伦,心中涌起一片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