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知县吴广,被自己的夫人夹枪带棒的一通冷嘲热讽,说的面红耳赤,看着嚎啕痛哭的夫人手足无措,听闻夫人说要去登州找老丈人,又听说王伦打算效仿独龙岗的祝朝奉给自己投资,既惊且喜。惊得是夫人要去找老丈人告状,老丈人一旦对自己有了看法,自己仕途升迁则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喜得却是,自己老丈人的族弟乃是可以在朝堂上和蔡京掰腕子的王黻,自己一直想拍马屁却无奈囊中羞涩,阳谷县的第一大户西门庆为首的富商虽然一直不断孝敬,但是每年所得满打满算不过三五千贯,这点儿钱给老丈人都勉勉强强,如果拿给当朝宰相王黻,那不是送礼,而是骂人呢。
现在听闻王伦居然肯和独龙岗打擂台,吴广自然大喜过望,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媲美独龙岗的金主,自己便有机会搭上王黻的线,如此一来,自己也未必不可能为一府之首,甚至于连梁中书的位子都是可以觊觎的。
能当官的没有一个是白痴,裙带关系虽然有用,但是也有限度,比如蔡京宁可让女婿梁世杰做大名留守,也不交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九儿子便是例子。王黻的族人也不算少,但是唯独任用一个有进士头衔的族兄便可以说明一切。贪官污吏也好,奸臣恶徒也罢,他们只是德行有亏,不代表他们脑子不好使,他们会任人唯亲,但绝不会乱来一气。
吴广片刻之间便将各种利弊想的清清楚楚,当即对夫人躬身道:“夫人莫恼,为夫也是怕影响泰山的清誉,故此才会万分小心,不过既然是你族弟,为兄难道还能信不过不成?”想到自己那泰山连登州猎户都要盘剥的手段,吴广不禁暗呼好险,这王伦如果被岳父知道,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
夫人这才破涕为笑道:“既然如此,你随妾身过来。”
吴广心中狐疑,跟着夫人来到卧房,夫人打开一个匣子道:“我家兄弟知道你是个穷酸书生,怕你出门应酬丢了王家女婿的脸面,送你充面子用的。”
一道金光,当即让吴广面色僵硬在那里,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五条明晃晃的蒜头金。吴广掌管一县之地,对其他的可能还差点儿,但是对钱粮用度,一眼便能看的八九不离十。他当即看出,这两条蒜头金都是足赤,足足有两百两之多,要知道,那西门庆是阳谷县首富,一年的孝敬也就是五六百贯常例,碰上危难之事需要自己伸手相帮,一年顶破天也就是一千二三百贯。如今这王伦伸手如此豪奢,出手便是两百两十足赤金,足足能有五千贯,这样一年下来能有多少?恐怕至少也有个一两万贯吧?看起来自己也可以考虑给夫人的族叔,那当朝炙手可热的王黻大人上上生辰纲了。
夫人见他目瞪口呆,眼中精光闪烁不由得意的笑了,早已忘记自己看到这金子的时候,自己的表情还不及丈夫。待等吴广回过神来后,看着夫人吃吃道:“夫人,你这兄弟有何事需要为夫帮忙?”
王夫人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我兄弟现在可是大粮商,你以为你一个区区七品的芝麻官人家还要上赶着来巴结你?你也知道,他水泊梁山附近多少县城,那郓城县不比你阳谷富庶?而且离梁山更近。人家何苦舍近求远来找你帮忙?还不是看在我这个族中姐姐的面上,来给你这个穷官帮衬一把?免得那天你退任了,我这个家姐跟着你吃苦受罪。”
吴广闻言面上又是两颊飞红,讷讷无语,他自然不信夫人所言,但夫人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不过吴广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当即醒悟道:“是了,那王伦好歹和夫人沾亲带故,所谓求外不如求内,如果当真有朝一日有事相求,还是自家人方便。更何况夫人上面又有做知府的泰山,背后又有王黻这个大靠山,连自己都想和王黻搭上关系,更何况这王伦?”
想通了这一点,吴广面色终于转正,按捺下强烈的心跳,开口道:“夫人,既然如此,我们日后也要多和这个兄弟走动一下才是。”
王夫人白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我家兄弟过段时间便要在此地开个酒楼,还要开最大的,日后少不得走动,如今他还派了厨子来咱们府上,就是关心我这个姐姐,嗯,也捎带着你这个姐夫。”
王伦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和姐夫的私房话,他也是派石秀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客死异乡的王家远亲,于是冒名顶替的认了这个姐姐。他并不担心这个姐姐怀疑什么,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林有远亲,那吴广能为了西门庆区区几百贯钱,便能将自己得力手下武松摊上的人命官司押下,自己五百两黄金砸下去,不怕他不俯首称臣,当然,前提是这个钱他吴广敢拿更能拿。如果自己是以梁山寨主的身份,别说五百两黄金,就是五千两黄金他也不敢收,因为那个钱是掉脑袋的。
王伦也是在周边州府县城挑了个遍,才选中这个吴广,这个吴广无论出身还是各方面的背景,最适合自己日后的行动,故此,王伦才会花大价钱砸他。
不过此时,王伦并没有想吴广之事,他看着面前三个面带忐忑的汉子,目中不断闪过丝丝杀意,阮氏三雄,日后在断金亭帮着林冲下黑手要自己脑袋的帮凶,王伦心中杀意不时闪过。
虽然自己知道这辈子他们没机会杀自己了,但是看见他们依然心中愤愤不平。自己当时只不过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想和这些先抢劫国家领导人重要物资,后屠杀官兵,制造了惊天大案的亡命徒打交道,免得给山寨的弟兄们带来无妄之灾。自己做错了么?而且就算错了,这个山寨是谁的?是我王伦的,还是你们阮氏三雄和那晁盖的?你们凭什么夺我山寨取我性命?
看着阮氏三雄,王伦心中杀意滔天。
阮氏三雄似乎感到了王伦身上冰冷的杀意,打了个寒战,面带惶恐的抬头看着王伦。阮小二吞了吞口水道:“庄主,俺们三兄弟乃是诚心相投,还望庄主不弃。”
石秀有些纳闷的看了眼王伦,石秀幼时曾经追随一名老军学了一身本领,放眼江湖也算是一方高手,他自然感应到了王伦的杀意,而且他可以肯定,这股杀意就是冲着阮氏三雄去的。石秀心中奇怪,为什么哥哥对这三个据说从未和梁山打过交道的汉子有如此大的杀意?而且这股杀意极其纯粹,内中似乎还带着某种恨意。
王伦目光一闪,强自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阮氏三雄在石碣村也是一方好汉,为何屈尊来到我这小小的山庄,这岂不是曲了三位的身份?”
阮氏三雄闻言,还以为王伦刚刚的态度是对自己来投抱怀疑态度,顿时忐忑之情大减,他们水上功夫了得,但武功和石秀有天壤之别,自然感觉不出刚刚王伦并不是对他们冷漠。阮小五拱手道:“庄主,俺们三兄弟虽然薄有微名,但不过是水上打鱼的穷汉,更不敢当什么英雄豪杰。如今世道艰难,俺们兄弟空有一身本事,但毫无用武之地,故此特来投奔庄主。”
王伦点头道:“三位好汉不嫌小庄简陋,王某欣喜之至,不过我怕我处难得容下三位这般豪杰,有朝一日三位后悔今日的决定,岂不是要怪王某害了三位的前程?”他并不打算给三人说话的机会,对一旁的李宽道:“拿三十两银子来。”
随即对阮氏三雄道:“不过三位既然有这个心思,我拒绝三位也似乎不识抬举,不妨如此,三位既然是石碣村的渔民,便继续打鱼,介时将鱼送来我庄上,有多少,我要多少。平日里三位也尽可以来我庄上做客,待等过的一段时间,三位依然还想入伙,我们再行商议也不迟,这样既不会让我痛失三位好汉,也免得三位日后后悔莫及。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此时,李宽已经将银子提了进来,王伦示意李宽交给阮小二,随后笑道:“至于这三十两银子,便当作是我山庄向各位购买鲜鱼的定金,日后必然公买公卖童叟无欺,三位尽可以组织石碣村的乡亲来此买卖。”
阮氏三雄闻言一愣,却也觉得王伦说话极其有理,而且方方面面都替自己三兄弟考虑的相当周到,还给了定金,以前自己村里的鱼经常卖不出去,现在有了固定的买主也是全村的一大喜事。当即三兄弟拱手道:“俺们兄弟多谢庄主,那俺们就听庄主吩咐,不过俺们相信,过的些时日,俺们还是想进庄入伙,到时候还望庄主收留。”
王伦含笑道:“好说,好说。希望三位到时候还看得上敝庄。”说罢示意李宽将三人送了出去。
待等阮氏三雄走远,王伦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石秀,笑道:“好了,别憋着了,有话便说。”
石秀脸上一红,拱手道:“哥哥算是把小弟看明白了。哥哥乃是干大事的认,这三个人虽然武功平常,但难得的是这水里功夫了得,可以说,地面上小弟能打他们三个不落下风,但水上十个小弟也打不过他们一个。为何哥哥不但不想收为己用,反而对他们充满着杀意?”
王伦笑道:“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三人与你不同,他们三人投山的目的并非其他,而是为了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逍遥快活,只要今天过得好哪管明天日短长。如果我梁山是打家劫舍的贼窝,他们的确如鱼得水,但是我们的规矩要比官府还严,他们是否可以守得住?如果守不住,他们犯了山庄的规矩,我当如何处置?故此,我对他们三人不得不考察一二才可。”
石秀闻言恍然大悟,虽然王伦并没有解释对那三人为何怀有杀意,石秀则没有再问,因为那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哥哥如此仁义的人物,杀人自然会有其过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