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有意冒犯，但毕竟您掩饰了身份，我手底下也净是些粗人，认不出伯爵大人您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在听说维恩是微服私访的邻国伯爵之后，菲尔茨男爵就知道他肯定会拿冒犯自己的布兰多开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归根结底，布兰多是在他的默许下前来试探的，也不好太轻易就交给维恩处置。

正好菲尔茨也想借机亲自试探一下这个来路不明的伯爵，毕竟西尔维娅前两天实在是太过节俭，直接打乱了他近几天安排的做假账的计划。

按规定，对外事务每年有固定的款项，需要有重大外交事务才能动用，如今总算来了一位特使，如果她不肯铺张浪费，菲尔茨还怎么趁机捞油水？

王国的税务官员又不是傻子，每笔物资调动都详细记录，有些浮动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可总归还是和伯爵夫人的实际开销关联的。

和塞尼斯特的神圣王族不同，菲尔茨是因为善于钻营而被提拔上来的荣誉贵族，他必须每一点都做的无可指摘，否则就会被人从位置上拉下来。

“我理解您的处境，这些小事和我们即将达成的合作相比实在是细枝末节，然而这并不妨碍我同时希望我的夫人得到更为体面的对待。”

维恩却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原本考虑到贵国的财政压力，我在出发前确实要求西尔维娅做出一些让步，但如果贵国的接待人员都是这种素质的话，我觉得不如把他们的薪水用在一些能让她觉得开心的地方。”

听到维恩的答复，菲尔茨男爵忍不住精神一振。

维恩刚才的态度很明确，他才没兴趣要一颗没什么用的人头，而是换了种更委婉的说法要求实在的补偿。

“提高待遇”，就意味着他有机会做出更多的空账来从国家金库里提款，而眼前的伯爵似乎一样深谙此道，还想要分一杯羹。

“当然，您的要求非常合理。”

菲尔茨连忙点头道，“接待您和您的夫人将是这段时间的头等大事。”

“这样就好。”

维恩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不过刚刚西尔维娅和我说过了，离开勃兰登堡这么久，她有点想家，能否麻烦你从我的商会里取些塞宁王族的小东西布置一下她的房间？”

“那真是荣幸之至。”

菲尔茨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不过，您和您的夫人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能让您用自己的东西来招待自己呢，那不是显得我们太不懂待客之道了吗？”

说完他拍了拍胸脯，“您商队里的货物全部由我买下，就按照比市场价高两成的标准如何？”

维恩这次带来的货物价值大约在一万塔勒上下，然而考虑到两国的物价差异和运输成本，把这些塞尼斯特的特产卖到赫雷斯特，差不多能赚一倍，如果再提高两成，显然是个不小的数字。

光是菲尔茨做出的让步，就能买下一个带风车磨坊、酿酒坊和牧场的庄园，再给大堂里面配满打扮光鲜的仆人，让他们穿着黑白相间的制服端着红酒托盘走来走去。

当然，这只是给维恩的部分，他自己能在这笔交易当中攫取更多的好处。

“这个价格，账目上不好处理吧？贵国的贪污腐败防治法可是相当严苛啊。”

维恩稍微放低了声音，不过语气却不怎么担心，既然对方肯抛出这个价码，就一定有不让自己掉脑袋的办法。

“放心吧。”

菲尔茨咧嘴一笑，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贪污腐败防治法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防治贪腐，而是为了让人相信贪腐受到了防治。”

“让谁相信，贵国的国王陛下吗？”

维恩笑着附和了一句，菲尔茨也露出了会意的表情。

“管它呢，反正王都之外没人相信。”

和指望高薪养廉的塞尼斯特不同，赫雷斯特治国依靠的是严苛的刑罚，国家的法律极度维护传统贵族的利益，像菲尔茨这样的实业贵族贪腐如果被发现，要付出极为严重的代价。

然而，赫雷斯特在这方面做得太过了，如果成为实业贵族还没有当商人的时候赚得多，那就没人当贵族了。

过于严苛的刑罚也引起了底层官僚的普遍反感，以至于他们在利用符合程序的方式从国库里掏钱中饱私囊方面有着极高的热情，既然维恩乐得给他们作掩护，那这交易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

“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维恩点了点头，“我商会里的事情过两天再交接，现在我有点累了，想要去和我的夫人多呆一会。”

说完，维恩对菲尔茨递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听说在遥远的玛夏王国有‘久别胜新婚’的说法，在外面漂泊久了，对新婚当天的激情难免有些怀念。”

“这个自然，我给您准备了马车，这就让您和您的夫人享受美好的二人时光。”

菲尔茨连忙点头，“如果您想要体验一下赫雷斯特的，呃，风土人情，只要和我的侍卫说一声，自然会有正值妙龄富有活力的女士愿意带您体验。”

他刻意在“妙龄”、“富有活力”等词句上加重了语气，以便维恩充分理解他的意思。

“让您费心了。”

维恩也应酬式地笑着，随后敲了敲桌子，把莉莉叫了出来，“商会这边先由你照看，这位先生要什么货物，按他的报价卖给他就行了。”

“是，伯爵大人。”

早就和维恩通过气的莉莉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向菲尔茨男爵鞠了一躬。

“真是聪明的孩子。”

菲尔茨顺口奉承道，轻轻抬了抬手，一位盔明甲亮身姿挺拔的女骑士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先向男爵行了个礼，再对维恩微微躬身。

“很荣幸向您介绍，这位是我们赫雷斯特东部的野玫瑰，负责掌管城防的骑士贝奈斯，也是一位出色的魔女狩猎者，这段时间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向她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