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南衙,顾千帆自潘楼街归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中,整整一个晚上,谁也不见,便是对黑衣人的拷打审问也是不闻不问。
第二天清晨,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其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变得阴翳、冷漠,恍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而顾千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南衙昭狱,一刀将那名黑衣人的头颅砍下,然后站在血泊中疯狂大笑。
以前的顾千帆在这一刻已经死了。
父亲萧钦言当年为了权势抛弃妻子,成为一个巧言令色的奸相,受尽世人唾骂,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是萧钦言的儿子,但他自己骗不了自己,这让他从小便生活在极度的压抑和自卑中。
长大后好不容易进士及第,本指着为亡故的母亲申请诰命,却被齐牧哄骗调入皇城司,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罗”,所有人都畏之如蛇蝎。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了帮助清流对抗奸佞阉党而忍辱负重的大义来自我安慰,顶着所有的谩骂和唾弃,不在世人的不解和疏远下苦苦支撑。
但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一直敬仰尊重的齐世伯实际上是一名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这些年所有的牺牲和付出,所有的坚持和信仰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那封带着密事花押的书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将顾千帆心中所有的光明和正义埋葬。
看着顾千帆那通红的双眼和狰狞的面孔,赵铭心中暗自摇了摇头,默默带着四剑侍和青龙等人离开南衙。
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赵铭并不准备干涉顾千帆的选择,诚然,他和顾千帆称兄道弟,也不希望看到顾千帆就此沉沦下去,但心病还需心药医。
原剧情中,顾千帆倒是有赵盼儿这抹白月光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但现在,这抹白月光只为赵铭亮起,再是兄弟义气赵铭也不可能大度到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这一关只能是顾千帆自己过。
过得了,自是皆大欢喜。
过不了,倘若有一天顾千帆真的走投无路,赵铭也有信心能保他一条性命,或者是……亲手帮他了结痛苦。
就在赵铭等人走出南衙大门的时候,一队穿着红色殿前司服饰的士兵擦肩而过,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齐牧派来索要黑衣人和密事花押书信的殿前司那名姓崔的指挥。
不过,那名黑衣人已经死在顾千帆的刀下,密事花押的书信则被赵铭截留下来,现在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储物戒指中与那些江南海禁走私案中被赵铭截留的书信作伴,这位崔指挥此行恐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赵铭笃定齐牧不敢找人来向自己讨要书信,当然,他也没准备将这些书信呈到官家御前。
和江南那些官员不同,朝廷并不缺人才,即便是赵铭屠了半个江南的官员,也有的是人可以取而代之。
到了齐牧这个级别,他们除了能力出众,更大的依仗却是为官家效力几十年的情分,除非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然官家轻易不会动他们,顶多也就口头训斥一下,不痛不痒。
即便是动了,保不齐今天才被左迁外放,明天便会被官家重新召回汴京加以重用。
所以柯政虽然左迁雷州,萧钦言却在自己的生辰寿宴上依旧对其礼遇有加。
眼下后党和清流的争斗又越来越激烈,与其将这些书信呈到官家面前换一个可有可无的功劳,无端卷入后党和清流的争斗旋涡,倒不如将这些书信当做把柄握在手中,让后党和清流都有所忌惮。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书信放在赵铭手中顶多也就是个把柄,但若是落到对方,顷刻就会变成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稍加运作便能在朝堂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让自己遭到致命的打击。
如此,便是不对赵铭作出拉拢,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于他,方能独善其身。
其中利弊,赵铭自是看得通透。
另一边,皇宫慈元殿,宋真宗正和刘皇后品茗对弈,却是棋差一着,随着刘皇后一子落下,满盘皆输。
虽是输了棋局,宋真宗却是满脸笑意,欣慰的赞道:“皇后这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刘皇后亦是笑脸盈盈,倒没有半分赢棋的得意,柔声道:“圣上过誉了,若非让了臣妾五子,不然臣妾哪有机会赢你。”
宋真宗拿起一枚棋子,却是感叹道:“还是你这里自在些,不似那些个大臣和嫔妃,别说是让五子,就是让他们五十子,最后赢的都是朕,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在让着朕,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皇后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道:“那臣妾今日可要陪圣上多下几局,让你下个尽兴。”
“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黄内知手捧一幅画卷,急匆匆的走进殿内,道:“官家,圣人,余杭那边传来了消息。”
宋真宗闻言,手一顿,当即不再理会收拾到一半的棋盘,满怀期待的问道:“结果如何?”
“回官家,奴婢派去的人去到余杭后,找到了赵县男的几名邻居,从他们口中询问得知,赵县男的父母是在至道元年搬到的余杭县,父亲叫赵伍,母亲叫杨七妹,初至余杭时,执汴京口音,为确保万无一失,奴婢派去的人根据赵县男的邻居口述,画出了赵县男父亲的画像。”黄内侍答道,又将手中的画卷双手递到宋真宗面前。
宋真宗接过来展开一看,一名长相英武的男子画像跃然纸上,虽然与自己印象中的模样苍老了不少,但轮廓面貌却是一模一样。
瞬间,宋真宗只觉浑身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空,目光呆滞的盯着画像,脸上满是悲痛,怆然泪下道:“朕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是将你给找到了,可你怎么就……怎么就……咳咳咳……”
“哎!”刘皇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圣上节哀,莫要伤了龙体!”
夫妻几十载,她如何不能体会宋真宗此刻的心情,便是她,当初若非画像上的那名男子出手相救,只怕是早就魂归地府,何谈今日母仪天下的皇后?
宋真宗勉强止住咳嗽,却是悲伤不减,看着手中的画像,沉思片刻,目光一凝,心中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对黄内侍吩咐道:“准备车架,朕要出宫。”
想了想,又对刘皇后道:“皇后你也随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