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老头身前绑着一根向外挑着的木枝,吊挂着一面中心光亮的铜锣,右手举着一根指头粗细的小棍。
走上十来米便敲一下铜锣,嘶哑着喉咙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打更老头每次敲锣挥舞的幅度都很一致,就连每次跨步的大小都一样,嘴角也挂着始终不变的微笑。
待他缓缓行动至任家大宅铁门前之时,转身看向里面大理石贴墙的建筑。
眼眶之内开始散发出幽深的光芒,驱动着身体开始往上浮动,直到与二楼窗户平齐,隐隐看到窗帘之后躺在床上的人。
此刻,视野共享之下,隔着小树林的一端幽深后山坳内。
石台之上,白烛围绕中,一个黑衣人盘坐其上,面前驾驭着一个小纸人。
纸人所见之景,都在面前香雾缭绕中浮动呈现。
任家新来的这位,跟义庄里的那位,到底有何关联......看着窗户之后平躺的人影,黑衣人脸上浮现出种种思索。
此前在林中已经同这位来客简单交过手,自己驱使的抬轿小鬼和恶鬼,都被其轻而易举灭杀。甚至于在勘察义庄时,原本棺椁上疏漏的一道墨斗线,都因其到来而弥补上。
黑衣人心情决计称不上好,冥冥中有种前期谋划有种出现变数的感觉。
隔着铁门和窗户打量一阵后,打更老头身形缓缓下降,重新踩着地面向远处走过,在拐角处身体开始蹿出一缕火苗,在一声声铜锣里燃烧殆尽,最终化作灰烬消散在墙角里。
嘭!
黑衣人面前的纸人,同时引燃殆尽。
而谭家镇另一处墙角,原本浑噩睡去的打更人,挠了挠头从地上坐起,不明白自己本来是好好打更来着,怎的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风一吹,打更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继续巡更起来。
翌日清早。
林振南在麻雀啄窗中醒来。
拉开窗帘,楼下已经有三两个下人在清扫庭院中的落叶。
见着林振南走下楼,纷纷打着招呼,管家福伯上前道:“林少爷起得很早嘛,厨房还在忙活,要稍等一会儿。”
林振南摆手道:“不急,这会儿不吃。”
说完,他在院中迎着晨光,扎起马步,练起道家功课。
任家下人很惊奇,这在偌大任家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以往可没人清早练功。
半柱香的功夫,汗水就林振南身上滚滚而落,贴着胸口精壮的肌肉,露出有力的弧度,让忙里忙外准备早餐以及午饭的女佣们,不禁侧目。
日上杆头之际。
婷婷从被子里探出白藕般的胳膊,扭头隔着窗帘,就瞅着楼下庭院里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打桩一般矗立。
拉开窗帘,打量了一会儿,婷婷下巴枕在窗户边缘道:“表哥,你头顶上都冒烟啦!”
是真冒烟了。
林振南的头顶,鼓鼓身体做功蒸腾的热气不断袅袅升起。
林振南双臂自头顶向身前划出一个圈,吐出一口浊气,结束每日基本的功课。
正上楼准备换洗,这时的铁门之外,传来一阵语气近乎谄媚的叫声:“表妹,表妹——”
婷婷一听声音,有些撇嘴的赶紧拉上窗帘。
林振南上楼的脚步停了停,瞅向大门之外。
啧啧,来者正是喜欢无事就来任家献殷勤的治安队长阿威。
阿威队长今天竖着油量十足的中分,穿着一件深黄色的西装,内里白衬衫,打着领带,一双皮鞋擦得油光锃亮。
他如此行头,自然是为了讨南洋回来的表妹开心。听说南洋的人都流行西装领带皮鞋,阿威队长觉得表妹一定是看不上乡下土包子的装扮,为此特意整齐了这么一套。
门房将门打开,阿威兴冲冲而进。
刚进客厅大门,朝喝着早茶的任发打声招呼,就眼瞅到楼梯之间拾阶而上的林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