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确实抬起了头,因为他把小抄一口气抄完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同学们群魔乱舞,不禁直冒冷汗。
“他们这是进入了灵视……”他也反应了过来。
他想看看杨闻念在干嘛。但那个跳芭蕾舞的女孩挡在了他们中间,女孩高劈腿旋转,裙摆擦着杨闻念的肩膀画成了一个圆圈。
于是他朝前方张望,去看那个俄罗斯女孩。她总给路明非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
但也有人挡住了他看那个女孩的视线。
那是个长得很乖的男孩,大概十岁出头,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皮鞋,一身黑色小西装,西裤露出脚踝,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他坐在女孩背后的课桌上,正看着自己。
路明非呆住了,这个人他认识,在芝加哥火车站候车的时候他就出现过,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次他又来了,仿佛阴魂不散的魔鬼。但魔鬼只是坐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时间好像被拉慢,慢到路明非觉得一下子就过去了一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冲路明非招手,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
沉睡中杨闻念猛然惊醒,他感觉有一个什么东西忽然闯进了这间教室里,带着深沉如海的悲伤。
“不像是灵视,我从没见过这种灵视……倒像是真的有人来到了这里……那悲伤像是潮汐,随着月光起起落落,但停在了岸边,没有涌上来……”
杨闻念四下张望,很多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即使在沉睡表情依然带着浓浓的欣喜、悲伤,仿佛梦境仍未过去。
唯一没有睡过去的是那个俄罗斯的女孩,她坐在椅子上,腰背笔挺,漠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挪开视线,杨闻念看到路明非也趴在桌子上,舔着嘴唇,看起来和在宿舍里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真像头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杨闻念把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全部抛掉。他在刚刚的沉睡中也看到了自己的灵视,与其说是被龙文开启,不如说是他主动打开了血统深处中尘封的东西。
所以他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反应。因为他早就习惯了。
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距离3E考试结束只剩不到二十分钟。抓起削好的铅笔,杨闻念开始在空白的纸上写东西。
他没有描绘自己灵视看到的画面,他听了两句广播里的摇滚乐,很轻松地捕捉到了龙文的旋律,只听了个开头就把那一句龙文完整地写了下来,想了想,他又涂掉了一部分。
路明非和那个男孩一起坐在窗台上,时间仿佛一瞬间来到了黄昏,落日下的卡塞尔学院美的像是一幅油画。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夕阳一点点西下,如同时间一点点流逝。
“你到底是谁?别再说是路鸣泽了,你和他一点不像。”过了不知道多久,路明非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就是你的‘灵视’。”路鸣泽说。
“别搞笑了,我明明根本没法对龙文共鸣!昨天是,今天也是!”
“不,只是你的血统太高贵了,除非你主动,否则龙文影响不了你的精神。”路鸣泽扭头,瞥了一眼路明非,“昨天你没有主动进入灵视,但今天你主动召唤了我。我就是你的灵视,很荣幸。”
“不是说‘灵视’会导致难过吗,为什么我看着你一点也不难过。”路明非问。
“因为你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啊。”路鸣泽伸出手指点在了路明非的胸口,轻轻按了按,“只要有谁给你一点点温暖,你都能傻呵呵地活下去。”
“芬格尔,杨闻念,你的两个室友人都还不错,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对你的情谊倒是真的。”路鸣泽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宿舍门,“不过那个叫做陈墨瞳的女人……哥哥你就要注意了。”
“注意什么?”路明非很不爽,“这口气好像你是个老男人一样,拜托你看起来也就小学毕业唉!”
“小学毕业也比你聪明。至少不像你,给一点温暖,你就汪汪汪地跟着人家跑来了卡塞尔学院,一点防备都没有。”路鸣泽撇嘴。
路明非啐了口空气,“说得好像我是个没脑子的蠢蛋一样。”
“人类本就是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别只是,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路鸣泽淡淡地说,“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这很残忍,不是么?”
路鸣泽不再理会他,默默地看着夕阳发呆,明明考试在上午,但窗外的太阳正在坠落,最后的光芒里,两行眼泪无声地划过男孩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