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年不过四旬,自然比不过掌门真人。”
“某家再问,这阴阳二气法与混元功孰优孰劣?”
薛振锷道:“这却不好分说,若放在真武,混元功怕是要强一些。可若放在外间,只怕这阴阳二气法要强上一筹。”
“这是何故?”
薛振锷道:“自宋以降,天地有变,灵机中混杂魔炁。到了而今,魔炁、灵机各半,道门真修须得先练己,避过早早吐纳天地灵机,以防为魔炁浸染。待修行渐高,才以神识压制魔炁。
阴阳二气法先生阴阳二气,再合真炁,如此修行虽慢,却可无惊无险至炼神反虚。”
李四郎又问:“敢问薛道长,这阴阳二气法可有人修行过?”
“此法为我师新创,却是不曾验证。”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下方一片哗然。
李四郎嗤笑道:“这般说来,薛道长却是拿着不曾验证之法传我闾山,若是出了岔子又该如何?也不知薛道长是何居心!”
薛振锷摇头道:“这位李道友说的差了,阴阳二气法虽是新创,却脱胎自混元功,便是掌门真人也推算其并无谬误。再者,道传有缘人,李道友若不信,自可离去。”
李四郎嗤笑不已,当即四下拱手:“诸位还要继续听将下去?某家却是不听了,告辞!”
他这一走,倒是引得几人跟随,偏陈六郎与其余红头法师不曾动弹。
薛振锷眼观六路,见台下众人多数虽不曾走,却也心中生疑,心知此时若不露一手,怕是会名声大坏。当即起身道:“今日便到此,明日还是未初时分开讲。”
说罢一甩衣袖,暗掐法诀使了个小挪移术,顿时身形消散,整个人挪移到了后殿之外。
这一手直把众人惊了目瞪口呆。
那黄三郎径直起身,四下观望,奇道:“咦?这是甚地术法?”
众人看向陈六郎,陈六郎又如何得知?
陈六郎摸着下巴道:“不见动作,转瞬消失……这般术法堪比佛门神通。真武术法果然有一套。”
有红头法师问道:“陈六郎,这阴阳二气法可靠谱?”
陈六郎瞪眼道:“薛道友怜我闾山未有真法流传,这才传下法门。尔等不曾感激,反倒相疑,这又是何道理?且是否真法,只消按其修行便可分辨。而今尚且不曾入门便要疑薛道友用心,只怕薛道友知晓之后必定心寒。”
那黄三郎道:“左右我夫人教本就无练己之功,人家传了法门,练成了自然好,练不成我等也无损失,只当我等未得缘法。何必苦苦相逼,让人寒心?”
众人七嘴八舌,顿时释然。
陈六郎又道:“方才我沉湎搬运气血,一时不查竟让李四郎质问薛道友,我这便去寻了薛道友道歉。若来日再有此举,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急匆匆四下找寻薛振锷。薛振锷挪移至后殿前,听得陈六郎声响,当即纵身翻过侧殿避将过去。随即四下游逛一番,待日暮时分这才返还。
待其回返,闾山弟子早已翘首期盼,当即告知陈六郎,后者赤脚迎出,好一番小意致歉。
薛振锷只言并不在意,随即自行回了静室。
趺坐床头,薛振锷暗自苦笑,果然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任你是道门真修,不拿捏一番扮做高人,人家也不信你所讲道法。
今日小小露了一手,又避将出去,果然闾山众人态度大变。
那陈六郎哪是沉湎搬运气血,只怕当时心中所想与那李四郎差不多,也疑阴阳二气法并非真法。
所幸陈六郎心思通透,转念便转过弯来。
事到如今,薛振锷略略估算,如今听法的闾山众人约三十人上下,这其中能有六、七人能筑基。余下人等根骨实在太差,便是筑基之后只怕也难以入道。
他心知再如何讲得天花乱坠,也不如让闾山众人入道来得实诚。那陈六郎本就气血颇盛,薛振锷心中估算,只待再过几日,说不得陈六郎便能筑基,由此进入炼谷化精之境。
至于炼精化炁,非得三年之功不可。
待隔日,未初时分,薛振锷方才登上戏台,便见台下又多了十余人,只是可惜全是红头法师或弟子,不见黑头法师踪影。
薛振锷此番传法,为的是统合闾山一脉,若不能弥合红头、黑头,这谋算便算是落了空。
可惜如今时日尚短,只待阴阳二气法见了功效,这才能与陈六郎分说。
薛振锷又讲述一番阴阳二气法,新来众人听得云山雾罩,随即被陈六郎丢了一侧抄本,让其熟读之后再去朝薛振锷提问。
这日传过法,薛振锷刚回得静室,丁法安便来叩门。
薛振锷开了门,丁法安便道:“薛道长,林九姑师叔回来了,还跟来个纠缠不休的和尚。”
“嗯?”
算算这都五月了,林九姑去了一月有余,而今也该回来了。
“此事知会你师父便好,怎地来寻我?”
丁法安急道:“师父与一干法师去城中饮酒,刻下临水宫只余未奉职弟子。我瞧那和尚极为不好招惹,还请薛道长出手相帮。”
薛振锷思忖过后,点头应承下来:“如此,贫道这便去瞧瞧。”
转身提了寒月剑在手,跟着丁法安往前走。出得前殿,便见门前林九姑领着一头戴帷幕凉帽的客家女子,正与一壮硕和尚争吵不休。
“大和尚,你再如何分说,我妹子也不会做那劳什子的姑子,且死了心罢!”
“阿弥陀佛,施主,令妹有宿慧,若在佛门修行,不消三十年必证得菩萨果位。说不得来日立地成佛,施主这般阻挠,却是误解了贫僧之心。”
“呸!甚地宿慧,我瞧你这和尚瞧我妹子生得漂亮,分明生了花花心思!”
“施主,你误会贫僧了……”
薛振锷瞧着有趣,任林九姑如何责骂,那和尚总会细声和气辩解。奇怪的是,依着林九姑的性子,说上几句只怕便要动手。只是林九姑刻下非但没有动手之意,还非要与那和尚吵嘴。
略略思忖,薛振锷便明了,只怕这和尚手段非林九姑能比,否则林九姑怎会忍耐至今?
再看林九姑身后女子,帷幕凉帽遮面,体态寻常,有些瘦小,只怕年岁不大。薛振锷瞧了两眼,却不知那和尚如何瞧出这女子有宿慧的。
便在此时,林九姑瞥得薛振锷,当即喊道:“小道士快来,这贼秃不讲道理,快帮我打发了。”
薛振锷上前,略略稽首:“慈悲,贫道薛振锷,见过禅师。”
“阿弥陀佛,不敢,贫僧了尘见过法师。”
薛振锷道:“不知禅师出自何方宝刹?”
“贫僧自泉南灵源寺而来。”
“灵源寺?”薛振锷顿时皱眉,只觉棘手不已。
灵源寺于前宋之时名声不显,待入得本朝,有一江湖高人入灵源寺为僧,从此声名大振!
此人名张定边,与‘天下第一剑侠’并称江湖二圣。此人早年从军,先定苗疆,后征得冷国缅甸,四十岁挂总兵,出雁门领四千兵破蒙兀两万骑,一杆铁枪所向无敌,于乱军丛中阵斩蒙兀大将察罕帖木儿,文穆帝亲封其为‘天下第一总兵官’。
奈何张定边后续卷入朝争,干脆挂印而去,从此遁入深山,于灵源寺落发为僧。
此人一身本领,尽数传与灵源寺僧众。而与花家不同,灵源寺武功威名远扬,于闵地堪比南少林。
薛振锷见这了尘和尚气血充盈,只怕练就一身横练功夫,斗将起来只怕极为难缠。且灵源寺佛门修行不缀,此前有高僧证得头陀果位。
眼前这了尘脸面木讷,偏一双眸子极为灵动,未知其有神通在身。
想到此节,薛振锷笑道:“相逢便是缘,禅师不若入内叙话?”
了尘摇摇头:“多谢法师好意,只是贫僧此番只为这位女施主而来……”
此时,林九姑气恼道:“小道士,莫要与那贼秃多说,打将一顿赶走便是。我妹子天姿国色,皇妃都做得,哪里耐烦去做劳什子的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