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般说罢,贫道手中银票,可买粳米两千石。”
野猪精顿时呲牙乐开了:“两千石?哼哼……那俺岂不是能吃个痛快?”
“粳米有甚吃头?只消跟了贫道,肉包子管够。”
“哎呀呀,小畜从此便跟在道长身边,鞍前马后尽管吩咐。”
薛振锷掐诀念咒,解了野猪精身上千斤榨,那野猪精顿时身上一松,摇头晃脑站立起来。
这夯货奇道:“道长怎地不给俺下个禁制?就不怕俺反悔?”
薛振锷奇道:“贫道为何会怕?你这夯货反悔自是失了此番机缘,与贫道何干?”
掸了掸身上尘土,薛振锷信步朝林外行去:“走。”
“道长意欲何往?”
“古田。”
这闾山派不同其他道门,祖庭繁多并无定所,且其传承不用授箓,只需师父凑齐人手便可开启奏职,弟子奏职之后便可出师做法。
方今之际,道门各有字辈传承,这闾山派字辈只两个字,法、道。不曾出师前,中间字取法、道,来回流转。出师奏职后,就有了郎职,从此名某某郎。
方才野猪精所说高五郎便是如此,而如今主持闾山派的是高六郎,这二人既不是兄弟,也非师徒,纯粹是二人都姓高,排行下来才如此叫法。
薛振锷之所以去古田,乃是因为古田有临水宫,此地为三奶派祖庙。去得此处,说不得能与闾山派搭上话。
方才出得密林,行不多远,便见先前的红头法师林七郎匆匆回转,瞥见二人就是一怔,旋即皱眉道:“呔,你与那野猪精有何关系?”
薛振锷稽首道:“惭愧,小道趁着这畜生力竭,略施手段将其收服,说起来还是托了道兄的福。”
林七郎大吃一惊:“你?将其收服?”
卞壮见其瞥想自己,哼哼两声鼻孔朝天道:“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俺从此跟着薛道长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比跟着你这红头法师强上许多?”
“你……本法师许了你供奉……”
“那三瓜俩枣还不够俺塞牙缝,莫要聒噪,若非看在高五点化之恩,你当你方才走得掉?”
林七郎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连道三声‘好’,跺跺脚扭头就走。
薛振锷纳闷道:“这红头法师怎地去而复返?”
“道长,莫忘了那厮将令旗落在林中,那令旗可是闾山法器,怎舍得丢弃?”
有寒月剑在身,薛振锷自然瞧不上号令猖兵的令旗,听闻野猪精如此说方才恍然。自己瞧不上,只怕在旁人眼中那令旗也是不可多得的法器。
他后来才知晓,闾山令旗炼制不易,有令旗者必挂郎职,反之有郎职却未必有号令猖兵的令旗。
有无令旗,全凭其师父本事。若搜集得到材料,耗费二十年光景方才能炼制一面令旗。令旗中藏有五营兵马,攻防一体,实则就是梅山的五猖兵马。
赐令旗之时,师父会赐弟子一些五营兵马,其后弟子再四下搜罗。是以福建地界山野之中精怪虽多,却大多都是有主的。真正残害百姓的精怪少之又少,即便有,也会旋起旋灭,老早便被红头、黑头法师盯上,拘去做了五营兵马。
那野猪精又提醒道:“道长,闾山法师想来睚眦必报,俺只怕那林七郎必会报复道长。”
薛振锷说道:“这倒是个麻烦……不怕,大不了贫道将你这夯货送将出去便是了。”
“啊?小畜忠心耿耿啊,道长莫非在消遣小畜?”
薛振锷随手一敲老大猪头,翻身便坐在野猪背上,舒展身形道:“贫道乏了,你且驮着贫道一路向东。”
“额……道长……”
“莫要多嘴,到了集市肉包子管够。”
卞壮顿时两眼放光:“道长只管歇息,赶路自有小畜代劳。”
“诶?”薛振锷身形一晃,好悬掉将下来,赶忙伸手抓住鬃毛,就听两耳生风,这野猪精奔行起来快逾奔马。逼得薛振锷敲打了猪头,这才平缓下来。
如此一路向东,行出三十里,过了九峰山地界,遥遥便见丘陵之后有一集市,望之颇为繁华。
临到镇口,薛振锷翻身跳下猪背,眼见艳阳高照,便脱了蓑衣、斗笠,让野猪精背负着,又叮嘱其莫要开口吓人,这才领着野猪精进了集市。
老大的野猪,引得路人好一番惊慌。待瞥见薛振锷牵着野猪,那野猪又颇为乖觉,路人纷纷啧啧称奇。
有好事者上前问询,薛振锷信口胡诌说野猪乃家中所养,见其伶俐,这才带着游历四方。
那好事者回去一传,顿时有人脑补,合掌醒悟道:“必是家猪被野猪拱了,方才生出此等乖觉异种!”
卞壮听得直翻白眼,若非有薛振锷在一旁,他恨不得将脑补那货顶出去十丈开外。
此处市镇不过一条长街,临街两侧有铺面十余间,余下大多都是临时的草棚。薛振锷从头走到尾也不见税吏,想来此处税收连税吏都养不起,官府这才置之不管。
略一打听才知此处名林家集,逢五日一集,往来的都是附近山中百姓。薛振锷走走停停,寻见草棚中一包子铺,当即领着野猪精寻了过去。
薛振锷头戴逍遥巾,身穿天青道袍,卖相颇佳。进得铺面,径直丢过去二两碎银:“店家,肉包子只管上来,待吃过了一起算银钱。”
那店家顿时开心,掂量了下银钱笑道:“道爷请坐,我家包子铺开了二十年,吃过都说好。”
店家殷勤端过来一屉包子,又奉上粗茶。薛振锷刚端起茶杯,便皱起了眉头。双目之中,那茶水里竟混杂细碎小虫。仔细观望,所谓小虫竟是烧化符纸所化。
薛振锷放下茶杯,扭头看向身后一人道:“哪位同道与贫道开顽笑?”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二十出头女子,头缠红巾,眯眼笑道:“你道门何时与我闾山是同道了?咯咯,本想略施手段惩治一番,既然你这道士有些本领,说不得,你我要做过一场了。”
薛振锷点点头,认真道:“让贫道吃饱喝足再做过一场如何?”
女子倒也大方,伸手一请:“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