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先闻略略讶异,顺着话茬道:“早闻衙内得了真武一脉真传,而今听闻衙内如此自称,才知衙内是修行中人。”
薛振锷哈哈一笑,道:“覃先生不是修行之人,哪里知道修行之妙?若得了机缘,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岂不快活?”
覃先生伸手邀薛振锷落座,嘴上笑道:“在下却是天生劳心劳力,做不得逍遥神仙。”
薛振锷落座,待对面覃先生为其斟了茶,这才玩味道:“覃先生若说劳心,贫道信。可这劳力,怕是与覃先生不沾边吧?”
覃先生道:“手无缚鸡之力,在下也唯有出出馊主意……还未曾向道长道歉。”说着,覃先生起身恭敬一揖。
薛振锷明知故问道:“咦?覃先生这是如何说法?”
覃先生落座道:“先前道长下山,途经当涂,有江湖人物栽赃道长,此却是那徐甫之故。覃某若说齐王于此全然不知……道长可信?”
薛振锷说道:“这有何不信?齐王志向远大,又岂会盯着这等琐屑小事?”
覃先生喜道:“道长心性豁达,通情达理,果然修行有成。今日撞见道长,覃某便做个东道,一来向道长赔罪,二来嘛……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说开了,来日覃某高攀,便与道长做个朋友如何?”
“哈哈,我观覃先生性子爽利,可谓脾性相投,正要与覃先生多多往来呢。今日覃先生莫要争,贫道做个东道,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二人互视一眼,顿时纷纷大笑不已。覃先生当即招呼店家上来酒菜,只捡拿手的来,又叫了一坛此店名酒杏花酿。
二人各藏心思,面上热切,推杯换盏,一场酒直喝到下午时分才作罢。
临别之际,那覃先生好似醉意十足,低声道:“道长且放心,齐王知晓道长心思。待来日……必让道长得偿所愿。”
薛振锷喜不自胜,说道:“王爷知我啊,如此,贫道便全指望王爷了。”
覃先生道:“齐王一想重诺,言出必行……只是那徐甫向来与王爷亲善,王爷夹在你二人中间是左右为难。不若来日王爷做个东道,道长与那徐甫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些许龌龊,倒是劳烦王爷挂念了。贫道自无不可,一切但凭王爷做主便是。”
“好!”覃先生摇晃起身:“今日酒意上头,便到此为止。待来日,来日在下再邀道长一会。”
“一言为定。”薛振锷装作不胜酒力,起身扶墙而走争抢着结账,到得楼下才知,先前那侍卫早就会了账。
薛振锷假模假式好一番埋怨,这才与那覃先生依依惜别。
目的达到,薛振锷带着三分酒意四处乱逛一番,这才回返自家。此番‘偶遇’,薛振锷与那覃先生试探一番,看似不曾说什么大事,实则探知了彼此心意。
齐王有交好之意,薛珣有投靠之心,这两方可谓一拍即合。薛振锷与薛珣详细说了今日见闻,薛珣心中有了底。
另一边厢,那覃先闻回了王府,将此事细细说与齐王,顿时引得齐王一拳砸在掌心,叫道:“好!”
齐王到底才二十出头,只兴奋的脸面涨红,负手胡乱行将几步,兴奋道:“如此,得了那薛珣交好,大事可成!此番多亏覃先生。”
覃先生在一旁笑道:“此事在下不过托了王爷威名。以在下看来,那薛珣自知已成众失之的,为求自保,总要择一投效。”
说道此节,齐王按耐住兴奋之意,皱眉道:“今日朝堂上又争吵不休,各部彼此推诿。清查户部亏空、积欠一事无人敢担责。于阁老今日又上表辞官,父皇照例下旨挽留……覃先生,本王有些不明,父皇此举意欲何为啊?”
覃先生道:“于谦素有贤名,可谓肱骨之臣。此时朝局叵测,圣上明面上让其辞官,实则是为保其身。”
齐王不解道:“既可为肱骨,父皇更要留其在朝,以托付大事才是。”
“非也。朝中有二杨,自可托付大事。于谦年岁最小,在朝不如在野。待新皇登基,再复其官职,引入内阁,几年间二杨退阁,如此再稳妥也不过。”
“原来如此。”
顿了顿,齐王又道:“先生,那户部亏空、积欠之事,本王可要做些什么?”
覃先生顿时变色:“不可!王爷万万不可!此事牵连甚广,任谁在此间出力,都会引得百官怨恨。在下知晓王爷之意,只是此事何须王爷劳动?魏王早就视楚王为眼中钉,福郡王年岁最小,只怕心中最为急切。这二位必有动作,王爷何不坐山观虎斗?”
“也罢,便依先生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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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魏王于朝会之际果然忍耐不住。上奏称其深知国库空虚之厄,为解君父愁,魏王率先归还历年积欠户部银两八万之巨!
此举一石激起千层浪,延康帝先是夸赞一番魏王识大体,随即责令楚王并阁老杨一清厘清户部亏空,催缴文武百官历年积欠。
那楚王惯于邀名卖直,此前在文官中积攒的些许贤名顿时烟消云散。
朝中百官惯于查看风色,眼看魏王得势,一时间拜访之人险些将魏王府门槛踏破。
外间风云变幻,薛振锷自是不理,他这几日从朝天宫得了一份观想心莲图,闲着无事便日夜观想此图。
那图中莲花绽放,大日之下,莲心一缕先天之炁升腾。薛振锷总觉此图大有深意,日夜观想不止,却一时间并无头绪。
这天薛振锷照例观想,眼前图卷突地恍忽,而后有灰蛇自画卷中升腾而起。三条灰蛇四下飞舞,演变出怪异字迹,随即当胸撞入,游走四肢百骸,又汇聚百汇,转而流转泥丸宫。
薛振锷才知,那竟是个剑字。正要用心体会此云篆玄妙,便觉眉心肿胀难耐,继而隐隐作痛。
薛振锷心下茫然,这泥丸宫乃是上丹田所在,往日灰蛇腾舞所得涓涓细流刻下尽数汇聚在此,早前便觉鼓胀,莫非此一遭要生出变故不成?
不待薛振锷反应,眉心突地一痛,随即一道无形之火喷涌而出,顿时将眼前观想图烧成焦炭。那火焰蔓延极快,且无物不可燃,转眼将一面墙烧得焦黑。
薛振锷生怕烧了自家宅院,当即泼了茶水。可那火颇为怪异,便是茶水也能点燃。
薛振锷略略回想,当即大惊失色。这火竟然是元阳之火!
早先在武当,师父袁德琼曾给薛振锷看过《太乙神剑秘持图。图中一颗玄珠出顶门,乃是道门偃月神术。
此术须神火汇聚,凝练金煞之炁,待将金煞凝聚成剑,方才修成偃月神术。
何谓神火?
元神之火,朱雀之火,太阳真火,太古之火,离中真火,人身当中的命门真火,元阳之火,这些火合到一块,才能使金气震动,因是以神为主,以神为用,所以这个剑又叫“神剑”。
薛振锷玩玩不曾想到,自己方才踏入炼精化炁之境,神识竟已圆满,以至元阳之火破开泥丸宫喷涌而出。
这般说来,待十年期满,丹田修补完成,自己岂不是一跃跨过两境,径直从炼精化炁修成炼神反虚?
不止如此!这神识如此圆满,元阳之火充足,只待寻了别样神火,再凝聚金煞之炁,岂不是可修那剑出无形的偃月神术?
薛振锷兀自发怔,外间惊呼一声,有丫鬟扑将进来,惊道:“二郎,怎地走水啦?”
薛振锷回过神来,暂且不想旁的,只看着那蔓延的元阳之火发愁。这……师父不曾教过如何灭元阳之火啊,贫道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