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笑着说道:“许久不见二郎,老身也想念得紧。算算如今也有十年了罢?二郎如今都十六了。”
薛振锷炼精化炁之后,便比寻常人更耐寒暑,回身只拿了外套胡乱披在身上,关了房门跟在芍药婆婆一旁,陪着说道:“是啊,十年弹指一挥间。还记得婆婆当年手巧,给我做了纸鸢哄着我顽呢。”
“咯咯,老身这纸鸢还会做,就怕二郎如今不喜顽了。”
说笑一番,从跨院进得中院厅堂之内,却见宴席只是一张小桌,上有十余道菜品。外祖孙长义早早落座,小姨孙紫筠陪坐一旁,待薛振锷施礼后落座,芍药婆婆也跟着落座。
其余丫鬟、侍妾却没这等脸面,只在伺候罢了才会分一些吃食。
孙长义笑道:“今日家宴,不讲任多规矩。小薛锷且看,芍药安排的菜肴看着还可心?”
薛振锷扫了两眼,但见席上有糟鹅掌、炸鹌鹑、酱萝卜炸儿、蒸芋头、浇汁鲟鳇鱼、干煸大对虾、火腿炖肘子、牛乳蒸羊羔、烤鹿肉、蒸熊掌,余下几样更是瞧不出名堂。
薛振锷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等席面只怕一桌花费便要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嚼裹。莫看孙家只在外城边缘置办了三进宅院,实则吃穿用度,只怕便是王公贵胃也比不得。
“外祖说笑,这般若还不可心,外孙岂不是要吃那龙肝凤髓?”
孙长义笑道:“可心便好。老夫这两日不爽利,便让你小姨配着你饮几杯。”
自有丫鬟斟了酒水,薛振锷谈笑自若,下箸如飞。待说过山上趣事,又听得外祖数落过小姨,薛振锷突地问道:“我父可曾言明何时进京?”
孙长义道:“圣上给了三月之期,想来再有一月,你父总该北上入京。说不得刻下便在路上。”
孙紫筠也道:“眼看进了腊月,姐夫、三姐年前总得回来罢?”
说过这话,孙紫筠好似自知失言,咳嗽一声道了声口渴,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孙长义更是瞪了其一眼。
薛振锷看在眼中,心道这二人莫非有事瞒着自己?转念一想,不过是三姨与薛珣的婚事,这等事他才懒得掺和……嘶,不对!
薛振锷勐然醒悟,依着外祖的性子,若二人还在拖着,这老头总要旁敲侧击试图说服自己。如今却是只字不提,且讳莫如深……想来三姨与薛珣早就成了好事,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这般想来,若生的是女孩,这二人也不会这般遮掩,想来定是个男孩了。
薛振锷心头暗笑,薛珣老树开花,真是可喜可贺。往日里他是家中独子,还有个传宗接代的重任。如今这差事倒是不用自己担着了。
他端起酒杯陪饮,随即笑吟吟道:“外祖,我那弟弟算算虚岁三岁了罢?这千里奔波的,可莫要落了风寒。”
“这却不用……额……”孙长义愕然眨眨眼:“你怎地知晓了?莫非你父写信明说了?”
薛振锷笑道:“先前还只是揣测,如今却是知晓了。”
孙长义懊恼不已,终日打雁不想今日竟被雁啄了眼。他纵横商场数十年,今日竟被小儿辈给诈了一番。
孙长义脸色难看,转眼想到左右不过拖延二十几日,总要这外孙知晓。便语重心长道:“你那弟弟冬月里的生儿,算算刚过了两周岁。”
“可曾起了名字?”
一旁小姨道:“乳名唤作锦孩儿,抓了周才起了大名薛钊。”
眼见二人紧张兮兮看着自己,薛振锷开怀笑道:“好事啊,当浮一大白。”
父女二人狐疑对视,又各自分开,小姨劝解道:“小薛锷心里可是不痛快?我听三姐说,当年我出生,她也不痛快了好些时日。”
薛振锷哭笑不得:“小姨,我如今已不是孩童,岂会这般不知所谓?且我自入得山门,得了师父真传,此生失志得道飞升。原本还想着自己是家中独子,好歹要绵延香火。
如今有个幼弟倒是省了。小姨且放心,我是真心高兴。哦,倒是忘了问,三姨与我父可办了婚事?”
小姨心思倒是单纯,眼见薛振锷不似作伪,当即长出一口气,回道:“还不曾办得。大郕惯例,妻子不得随官员赴任。你父来信言明,此时待回了神京,请三五好友,吃上一桌宴席便是。到底是续弦,且你父身居要职,不好随意操办。”
薛振锷点点头,道:“倒是委屈三姨了。”
此言只引得小姨直撇嘴。三品大员的续弦夫人,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闺中女子。若非有二姐、三姐比照,她的婚事又怎会拖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