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憨厚道:“小道长福源深厚,便是洒家不说也会化险为夷。”牛二张张嘴,又要说些什么,可眨眨眼,干脆化作一声憨笑:“便是如此,小道长防着便好。造访还有伙计,洒家回去忙活啦。”
与牛二分别,薛振锷从西道院里转出,提着食盒往后山寻去。方才牛二欲言又止,只怕是心生怜悯,可又顾忌都管、都厨等人权势,这才止住话头。
不论如何,今夜造访老都讲,即便解决不了问题,也得探听出此二人为何对自己接连迫害。
紫霄宫后山广阔,寻青石山道往上行,可至南岩宫,再往上还有武当朝天宫以及太和宫。
困空洞却在另一条岔路上,林荫小径偶有一段陡峭处铺了鹅卵石,余下大段都是被人生生脚踩出来的。
薛振锷本就体弱,即便服用了玄元丹,可爬了片刻山也双腿灌铅、额头见汗。他走走停停,寻常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行了一个半时辰。
待寻到一处崖边,才看见一处洞窟。洞口以青石堆砌加固,竖着小臂粗细的铁栅栏,唯一的小门还挂着一方硕大的铜锁。
薛振锷情知精神病人不好招惹,当即深吸一口气,快步行到洞口,放下食盒立刻退后十步。
洞穴之中传来哗啦啦铁链之声,不片刻阴影中行出一人。那人杂乱白发披肩,一身单衣,乱发遮面,身形不过中等,手脚箍了铁索,每行一步都引得阵阵声响。
那人到得洞口,蹲下身形,伸手探出栅栏,打开食盒,缓慢将内中饭菜挪进洞中,又将昨日碗碟放入其中,随即盘膝落座,缓慢的吃将起来。
薛振锷快步上前,提了食盒便要走,一只枯瘦惨白的手陡然按住食盒。
“看着眼生,你是紫霄宫新来的道童?那李三平怎地不敢来了?”
薛振锷拽了两下,食盒却纹丝不动。
那人又道:“贫道困居此地二十三载,每日消遣不过是趁着送饭之时与人说说话。兀那童子,与贫道说说话如何?”
又拽了下,依旧纹丝不动。薛振锷干脆收手退后,笑道:“小道与你有何话说?是说你思路广,还是说你欢乐多?”
“思路广、欢乐多?这倒是奇了,不若说说贫道为何思路广、欢乐多?”
薛振锷漏齿一笑:“想知道?小道偏不告诉你。”
那人隔着栅栏笑道:“你这童子倒是会吊人胃口……也罢,若你说了,贫道便撒手,如何?”
“这倒不必,你若喜欢食盒,留下便是。左右道宫之中不缺这等物什……告辞。”
薛振锷转身便走,只引得那人错愕感叹:“你这童子颇为有趣,不若贫道教你修道如何?”
跟你学?学成第二个精神病吗?
薛振锷胡乱比划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大步而行。
上山容易下山难,平缓路段也就罢了,待陡峭之处,薛振锷真是一点点挪腾下来的,每挪一步,双腿都酸疼不已。
待行至半途,薛振锷却见一熟悉身形正伐竹结庐。
此处平缓开阔,山崖上又有涓涓细流流淌,只是此地上下不靠,这老骗子怎么跑到此间结庐来了?
好歹有一面之缘,不好不大招呼,薛振锷扶着双腿行将过去,大方招呼道:“张道长,你不是去南岩宫挂单了吗?怎地又跑到此地伐竹结庐?”
张玄一见来人是薛振锷,当即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莫要再提,真是羞煞人也!”
薛振锷不解,追问两句,那张玄一才别别扭扭回道:“南岩宫验看道牒,本已准了贫道挂单。可那知客颇为可恶,言近来有人鱼目混珠,扮做道人混吃混喝,便拿了道藏考校贫道。
老道本就记性不好,囫囵答了一通,便被南岩宫赶了出来。”
薛振锷止大笑不已。扮做道人混吃混喝,这说的不就是张道人吗?
张道人不满道:“道友还笑?真真不厚道!”
“见谅见谅,如此……道长便寻了此间结庐?”
张道人道:“此地颇佳,泉水汩汩,下有深潭。我观潭中鲤鱼颇为肥美,待老道做了鱼竿,单是钓鱼也能维持生计。”
薛振锷叹息道:“张道长功课不到家,既然要挂单,怎地经文还不曾谙熟?”
“莫提了莫提了,老道年老眼花,最是耐不得背诵经文。”
薛振锷突地心中一动,说道:“张道长生计困顿,不若代小道做些杂事,赚些伙食银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