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还能各论各的,我得多大脸啊!
赵暨表现得很和善。
但他知道,这桩婚事绝对不是能这么轻易安排上的。
一切免费的东西,都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赵暨看他稍显窘迫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有你岳母大人呢!”
嬴无忌赶紧又倒了两杯酒:“岳母大人,您请!”
王后表现得比赵暨更加慈祥。
抿了一口酒,就这么笑吟吟地打量着嬴无忌:“听你岳父说,你虽然行事古怪,却性情张狂。只听传闻的确如此,不过跟你爹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
嬴无忌愣了一下:“啊?”
王后澹澹一笑:“你爹当年祸害了别家的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就连回乾国,都没想着带人家走。”
嬴无忌:“……”
这氛围有些过于轻松,让他有些不适应。
倒是老赵夫妻俩表现得很自然,又讲了一些嬴越当年在黎国为质的荒唐事,随后又扯到了这桩婚事上,双双看向李采湄。
李采湄下意识就攥住了自己的裙摆:“父王,母后……”
自从入了宫,她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只是平时叫着都十分顺口,今日却怎么叫都叫得不自然。
赵暨轻叹一口气:“采湄!你自入宫以来,受过不少委屈,但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平心而论,孤与王后待你如何?”
李采湄深吸一口气,神情认真道:“采湄危难之际,是父王母后伸出的援手。虽幽居深宫多年,但生活却比诸位公主还要优握,采湄心中十分感激!”
“那你能不能以女儿的身份,给父亲母亲敬杯酒?”
“父亲,母亲……”
李采湄微微有些失神,他们是真打算以嫁女儿的名义把自己嫁给嬴无忌么?
她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能认真地斟了两杯酒。
“父亲!”
“母亲!”
“女儿敬您!”
一饮而尽,她有些心慌。
在入宫以前,她一直都是姐姐身后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跟班。
直到姐姐出事,才明白世界的残酷。
入宫以后,她也很少接触朝政,赵宁就是她唯一一个接触外界的途径。
她想不明白赵暨会什么会同意这件事。
但知道,赵暨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成全自己。
她不懂。
只能静静地等着。
嬴无忌被折磨得有些难受,只能率先开口了:“父王,这桩婚事您究竟打算怎么安排?”
赵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孤既然答应了你,那便应当言而有信。你画了两幅画,孤便把你画出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你,你满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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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
嬴无忌有些蛋疼:“可她们俩的身份,这得怎么嫁?”
赵暨看向赵宁:“宁儿,你讲与他听!”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嬴兄!事情是这样的……”
完整地听了一遍。
嬴无忌算是听明白了。
俩老婆都是自己的。
但赵宁仍然是太子,糖糖仍然是太子妃。
俩老婆都能给自己生孩子。
但孩子在名义上,是大老婆和小老婆生的。
当然,俩孩子也不是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自己,可以当两个孩子的“仲父”,不必担心父子分离的惨剧。
这特么听起来好离奇,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好像更带感了。
届时黎国新君威慑诸侯,王后母仪天下。
谁能想到,她们背后站着同一个男人。
最重要的,综合所有因素,已经没有更好的结果了。
只是……
嬴无忌看向李采湄,只见她眼帘低垂,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心中便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他问道:“孩子必须要生么?”
赵暨沉声道:“黎国至少需要一位赵氏君王!”
嬴无忌松了口气,其实他大致了解李采湄的心境。
两姐妹感情很好,同为坤承之躯,李采潭为了摆脱束缚,甚至甘愿毁掉这远古血脉。
那作为妹妹的李采湄,又怎会甘心做一个生育机器?
只要这个孩子不必要,那一切就都好说。
他看向李采湄。
李采湄深吸一口气,略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谢父王母后!”
赵暨澹澹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果李采湄不生,虽然黎国会损失一位悍将,但不安定因素也少了一分。
“那婚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岳父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深宫太过清冷,小婿斗胆为采湄求一些外出的机会。”
“准!孤自会安排。”
“还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赵暨嫌弃地看了一眼嬴无忌。
嬴无忌问道:“现在的安排,是将一个空头公主之名嫁入驸马府,可大婚当天总得有新娘吧……”
赵宁灌了一口酒:“我懂胎化易形,我来代嫁!”
嬴无忌:“……”
牛逼!
代嫁都来了。
赵暨摆了摆手:“快吃饭吧!吃完饭就睡,明天还有许多大事要做。”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是融洽。
赵暨与王后,如同寻常父母一般,看着姑爷一表人才,打心眼里高兴。
当然,几分是真的,几分是演的,鬼才知道。
赵宁表现得很正常,看起来不像马上要嫁人的女子,更像是妹妹马上要出嫁的大舅哥。
李采湄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在众人干杯的时候,笑着举起杯子。
良久。
晚宴散了。
赵暨与王后携手离去。
这桩婚事,好像就这么和和气气地定了下来。
赵宁起身:“采湄,我们也要回去休息了。嬴兄,你有东西落在了我那里,一起吧!”
马车上。
一路无话。
关上院门,赵宁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两人,嘴唇动了动,幽幽吐出一句话:“我已经尽力了!”
嬴无忌笑嘻嘻道:“多谢赵兄,有空一起睡觉!”
赵宁白了他一眼:“嬴兄!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哄采湄吧!”
“啊?”
嬴无忌愣了一下。
赵宁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够懂她,我进屋拿东西,你们在院子里说吧!”
说罢,便摇了摇头,匆匆回了屋,关上门。
嬴无忌看向李采湄,只见她眼帘微微低垂,没有生气,没有怨恨,但情绪就是有些低落。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情绪大起大落来得太多,有些累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采湄,你不接受这个结果?”
李采湄坐在了石椅上,咬了咬嘴唇:“不想接受!”
嬴无忌有些不解:“如果你不接受,你大可以提啊,我知道会有些勉强,但你只要提,我就……”
李采湄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勉强地笑了笑:“别傻了!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我再不识抬举,岂不是辜负了太子殿下的美意?”
“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
“因为我就是那种最庸俗的女子啊!”
李采湄忽然情绪有些激动。
嬴无忌沉默,一时有些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李采湄把视线移到了一边:“从小我就知道,我们姐妹两个是坤承之躯,我问姐姐是什么意思,姐姐说就是十五岁之前享尽各种宠爱的意思。
我问姐姐十五岁之后呢?
她没有回答。
但她十五岁生辰那天毁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举动毁了家族一桩重要的婚事,那天她差点被打死。
那天,我提前明白了坤承之躯的意义。
好在她还是活了下来,出门远游之前,她问我以后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我回答说:我希望家族给我安排的丈夫,爱的是我的人,而非我的坤承之躯。我想要一个爱我的丈夫,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或者四口,好几口好好生活。
她当时就笑我,说她李采潭魄力非凡,乃天下少有的女中豪杰,怎么会带出一个如此庸俗不中用的妹妹。
可我就是这样啊!
以前,太子殿下承诺过我,说只要大权在握,便给我自由。
于是我就盼啊盼,期盼她每件事情都顺利,期盼她早日登基,小心翼翼不给她惹一点麻烦。
就期待着哪一天我能重获自由,隐姓埋名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找一个不是因为坤承之躯才跟我在一起的男子。
可现在,我又被坤承之躯绑住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生的孩子不能是我跟我丈夫的啊?
我知道可以不生!
但我希望有一个孩子啊!
姐姐被抓走之前,告诉我以后做事一定要理智,不然下场就会像她那样。
可为什么我每次理智,都会好累好累啊!”
说话的声音不大。
克制着不让情绪丢到嬴无忌身上。
所以只能越说越委屈。
她抬起头:“嬴无忌,你承诺我的话还作数么?”
嬴无忌点头:“作数!”
“不要逼迫我好么?”
“好!”
“我不想为了周全,放弃生孩子。也不想为了周全,为别人生一个孩子,哪怕这个人是赵宁。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懂!”
翻译过来就是:我只想生属于你的孩子。
听起来,似乎充满着封建主义的浪漫。
但为什么会感觉这么心酸?
嬴无忌想了想,她做出这种“庸俗”的选择,跟李采潭发疯毁掉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想把生育权握在自己手里而已。
但对于她们来说,好像很难。
“你真的懂么?”
“真的懂!”
“那,那你能等我先过了这个坎么?”
“我等你!”
“呼……”
李采湄轻轻舒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他:“你今天从衣柜里出来的时候,像个英雄。”
嬴无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什么叫像英雄了,我本来就是!”
“谢谢!”
“嗯……”
“快回去休息吧!”
说罢。
她松开双臂,向后退了几步,又盯着嬴无忌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
嬴无忌叫住了她。
李采湄转过身:“还有什么话么?”
“有!”
嬴无忌深吸一口气,欺身向前走了两步,两个人近在迟尺。
李采湄没有躲,只是仰起脸看着他,轻声道:“那你说吧!”
嬴无忌想了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会变得非常勐,不用看任何人脸色,到时候你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他们都得叫我爹。”
李采湄:“……”
嬴无忌一脸严肃道:“我没开玩笑!”
李采湄:“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嬴无忌捧起她的脸,直接在她微凉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李采湄又羞又怒:“你,你说过不强迫我的!”
嬴无忌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告诉你,遇到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女人勉强自己去跨过那道坎,而应该让男人爷们一样战斗。”
李采湄俏脸微红,羞愤道:“那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为什么要……”
嬴无忌面不改色:“我这是想用这个表达我的决心,绝对不是为了耍流氓!好了,下不为例,糖糖晚安……”
说罢,直接遁地而去。
李采湄摸着自己的嘴唇在原地站了很久,许久才回过神来,轻轻哼了一声:“什么表决心,明明就是耍流氓……”
她转过身,背着手,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许多。
过了好久,才忽然反应过来。
“我也没说要给他生孩子啊!”
……
一个时辰后。
嬴无忌回到了尚墨书局的大门外。
一刻钟的路程,他走了一个时辰。
他以前只想着借助某个势力苟着发育,狗头q到一万层,艹翻世界。
但今天听了李采湄的话,他才反应过来,狗头自己发育闷了,但队友会很难受。
他不希望自己媳妇儿难受,而且还有白止的妖身,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他无意与黎国为敌。
但他需要一股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势力。
这势力。
至少要能保证自己老婆的孩子能光明正大地管自己叫爹。
听起来有些古怪。
但就是这么个理儿。
已经是三更天,他抖落身上沾染的泥土便推门而入,准备直接回屋睡觉。
却不曾想,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满院子的人。
准确说,是满院子的墨者。
嬴无忌吓了一跳:“翟老哥,这是几个意思啊?准备把我们这里当成你们的窝点啊?”
翟云一拍大腿:“还别说,乌夫子还真想把你这里发展成分舵。”
“为啥啊?”
“还为啥?
??”
翟云咧了咧嘴:“你知道你脖子上这颗脑袋,在黑市上面值多少钱么?”
嬴无忌嘴角抽了抽:“黑市?哪来的黑市这么狠啊?这可是大黎王都,对我动手?疯了吧!”
“准确说不是黑市!”
“那是什么?”
“暝都!”
“暝都……”
嬴无忌眉头一跳,这个地方他还真听说过。
现在他手里都有一根通往暝都的钥匙,一直都还没用呢。
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次确定:“就那个为我教的圣地?”
“哎?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
“这是重点么?”
嬴无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是谁要悬赏杀我?”
翟云摊了摊手:“没说要杀你啊!谁不知道这大黎王都是你老丈人的地盘,刺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嬴无忌噎了一下:“那你说我这颗脑袋值钱?”
“可不就是你这颗脑袋值钱么?”
翟云也有些无语:“他们悬赏的,是你脑袋里面有关变法的记忆!”
嬴无忌瞬间了然,这都不用猜了。
指定是魏韩两家的人。
他们只知道自己推演变法成功率很高,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演的。
心中慌一些,十分正常。
但他还是有些惊了:“记忆这玩意儿,这咋悬赏?”
翟云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夫子说,为我教核心成员以魔种修炼,觉醒的本命法术千奇百怪,擅长搜寻人记忆的也不在少数。梦中杀人,瞬息幻境什么都有。
乌夫子怕你出事,导致变法受阻,便派我们来保护你!”
嬴无忌咧了咧嘴:“人家都是精神攻击,你们提着刀剑,准备怎么保护我啊?”
“这个你戴上!”
“这是什么?”
“灵明玉!有清醒神智之效,一旦你的精神被外来精神所搅,就会发出一阵亮光。”
“然后呢?”
“然后……”
翟云从怀里取出一包针灸用的细针,补充道:“然后我们就给你来一下子,保证当场清醒。”
嬴无忌:“???”
翟云面露得色:“我怕我打盹,还特意带了几个兄弟,准备在你睡着的时候轮值,省得哪个打盹儿耽误了大事儿。”
嬴无忌服了:“我真是谢谢你嗷!快不用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块灵明玉我留着,有人帮我扎,放心!”
“哎哎哎!”
翟云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被推出了院子,临关门的时候不忘交代:“一定要警惕,一定要警惕,记住啊!”
“谢了谢了!”
嬴无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转身进入了自己的卧房。
关上门。
贴上隔音符。
看向窗前借着月光读书的中年人,笑着问道:“您不是正在闭关疗伤么?”
嬴越合上书册,澹澹一笑:“区区几只蛊虫,还想浪费我多长时间?”
此刻的他,身穿普通的麻布长袍。
一身平民百姓的打扮,看起来却依然贵气十足。
嬴无忌咂咂嘴:“也是!毕竟您是悟神境强者。不过您要找我,直接唤我便是,又何必鬼鬼祟祟地潜入房间,实在有辱您帝王的风范了。”
嬴越没有生气,澹澹地说道:“今日,只有父子,没有帝王。”
哟?
嬴无忌有些诧异:“您忽然以父亲自居,我还真有些不适应!那您倒是说说,有什么事情是帝王干不成,但父亲能干成的?”
嬴越脸上的笑容很温煦:“接儿子回家。”
“……”
嬴无忌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这大晚上的,要不就别讲恐怖故事了,怪变态的。”
“太子之位要不要?”
“玩真的?”
“真的!”
“什么条件?”
“替乾国打通修炼资源的通道,还有最新的冶铁技术,以及你推演变法的全过程。太子之位,要么?”
“要!”
嬴无忌补充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嬴越沉声道:“你说!”
嬴无忌呲牙一笑:“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跟同龄人相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一个独生子,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嬴越:“???”
嬴无忌嗤笑一声,乾国这情况,只要嬴无缺还活着,所谓的太子之位就跟空头支票差不多。
这老逼登还不如直接说:儿子,为父要代乾国白嫖你一下。
他越来越意识到了此次变法的凶险。
不仅魏韩两家死死地盯着。
就连乾国也在虎视眈眈。
自己推演变法成功,的确拉来了百家学子,也让赵暨在宗室的威望大大提升。
但同时,也激起了乾国的警戒心。
若是让他们兵演威慑,很可能弄假成真。
这是与虎谋皮啊!
毕竟在他的推演中,有好几次都差点崩在乾国兵演上。
况且,现实比推演变量更多。
这得怎么处理?
不过这局势云诡波谲的,多方势力全都想暗中搞事。
这局势,好像是投机者的天堂。
要不要……利用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