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的手段!
嬴无忌就算心脏再大,心中也忍不住打起了鼓,黎国的局势好像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
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老妇那边已经收针完毕。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来,笑眯眯道:“相爷!老身告辞了,罗夫人身体已经无恙了,若还需要调理,相爷差人传唤老身便可!”
“恭送先生!”
罗偃赶紧从怀中取出一根金条,塞到了老妇手中。
老妇笑眯眯地把金条收到怀中,便缓步离开了房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好像她只是来行医赚钱的一般。
“嗯……”
病床上的花婉秋发出一丝嘤咛,幽幽地睁开双眼。
罗偃赶紧把她扶到自己怀里:“婉秋,你怎么样了?”
花朝见到这场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相爷!既然尊夫人已经醒了,那我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等等!”
有人出声阻止。
不过出声的人并不是罗偃,而是他怀中的花朝,她声音很微弱,却透露出一丝急切。
花朝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听到这个声音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她蹙起双眉声音微冷道:“罗夫人有何见教?”
她虽然的确有些担心花婉秋的安危,但也只是因为这人跟自己娘亲长得像而已。
实际上她对花婉秋的好感并不多,哪怕有一点点,也不愿意表现出来丝毫。
花婉秋却对她的敌意没有任何介意,苍白的脸上反而带着真诚的笑意,声音虚弱道:“《孔雀东南飞很美很动听,花朝姑娘费心了!”
花朝寒着脸:“哦,那我倒是要谢谢罗夫人的赏识了!”
罗偃眉头一皱,愠怒道:“花朝!不许这么对你娘亲说话!”
花朝忍不住了:“你……”
“偃哥!不必这么逼迫她,花朝姑娘与我年龄相彷,她的娘亲更是她心中的寄托,逼迫她喊我娘亲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花婉秋笑着劝慰。
一旁的嬴无忌眉毛一挑,这个人说话还真好听,应该能赢得花朝不少好感,看来为我教不仅要利用她操控丞相,甚至还想通过花朝来影响自己。
果然,花朝听到这句话稍稍有些动容,不过还是声音微寒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花朝跟丞相从来没有过关系,以后去了周王畿,就更不可能有关系,姑娘倒也不必如此费心。”
花婉秋看着花朝的脸庞:“其实姑娘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知道因为我的容貌还有偃哥的关系,姑娘对我有所成见,但其实根本不用自寻烦恼。
其实我看得出来,姑娘并不讨厌我,我也对姑娘一见如故,而且对戏曲颇为喜欢。今日听了姑娘所奏的《孔雀东南飞,更是惊为天人。若姑娘看得起,以后可与我姐妹相称,如果姑娘能在戏曲上点拨一二,那就更是我的幸事了!”
这番话说得无比真诚,说得花朝都信了!
“你真的是对戏曲感兴趣?”
花朝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板起脸:“姑娘为了丞相的心愿,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你也不用朝戏曲上凑,我在戏曲上已经有了知音,每天话都说不完,没空跟姑娘探讨!告辞了!”
说罢,拱了拱手,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嬴无忌没有耽误,飞快地跟了上去。
赵宁冲罗偃拱了拱手:“罗相喜得良缘,可喜可贺,告辞!”
“多谢!”
罗偃多看了赵宁一言,眼神中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目送几个人离开。
……
马车离开了望月潭。
嬴无忌忍不住说道:“花朝姐!这个女子一定有问题,你可千万不要听她任何花言巧语!”
“嗯……”
花朝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情好像好了些:“以后不理她就是,罗偃唱的戏一出又一出,若是我中了这出苦肉计,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嬴无忌笑了笑:“就是!戏曲还不够我们研究呢,等再过一年周王室的任命下来,你就能启程去镐京过好日子了,省得他们在这里烦你的心。”
“嗯!”
听到“镐京”这两个字,花朝心中不由喜忧参半。
她咬了咬嘴唇:“你当真希望我去镐京么?”
嬴无忌认真点头:“虽然舍不得你,但镐京周乐府的确是你最好的归宿,那里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也没有黎国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舍不得你”这四个字,让花朝心中冒出了丝丝甜意。
可这曾经梦寐以求的机会拿在手中,却又伴生了说不出的酸楚:“那你……”
她想问嬴无忌能不能陪自己一起去,毕竟凭借他的才华,在周王室某得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那个乐府令姜太渊还是他的好大哥。
可话说到一半,她就不愿朝下说了。
也许罗铭说的对,他在黎国隐忍多年,直到嬴无缺出现才被逼得显露才华,以他的志向怎么可能愿意屈从一个周王室的文职?
嬴无忌问道:“花朝姐,我怎么?你话怎么就说一半啊?”
“没什么……”
花朝笑着摇了摇头:“乐府职位的事情明年再说,现在还不急!我能谋得这个差事,还得谢谢你呢!”
嬴无忌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其实他也知道花朝后半句是什么。
其实说实话,乐府中的文职他也很想去,尤其是能陪着花朝,在那里悠闲地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是……真能悠闲地过一辈子么?
他这段时间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实力和权力才是真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固然美,而且也不是不能实现,但抗风险能力实在太差,稍微被波及到,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尤其是韩倦画了那副江山气运图,可能过不了几年就是大争之世,这种情况谁能独善其身?
嬴无忌要的,就是独善其身的能力!
他必须靠着自己的外挂,获得足够的实力或者势力,才能拥有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的权力。
不过现在说这些话明显不太合适。
他笑了笑:“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今天你赢得了官身,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正好赵兄准备请我喝酒,不如咱们一起喝?”
“不用!”
花朝笑着摆手:“这位赵凌兄乃是你不可多得的贵人,今日邀约肯定是有大事相商,我一介女子就不影响你们谈论大事了!不过你酒量不好,别喝伤了身体,书局到了,我先下了!”
她亲昵地捶了一下嬴无忌的肩膀,便跳下了马车,回到了书局。
赵宁望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不由打趣道:“嬴兄有此红颜知己,真是让人艳羡啊!”
坏了!
刚才只顾安慰好姐姐,把未来媳妇给忘了。
嬴无忌赶紧解释:“我只是看不惯罗偃那个老王八犊子欺负人……”
赵宁笑着摆手:“公子不必解释,我有一个喝酒的好去处,公子跟我来!”
说罢,便跳下马车,优哉游哉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嬴无忌跟了上去,看她一副自在的模样,不由有些腹诽,虽说这马上要定下来的也算政治联姻,但毕竟以后是要当夫妻的,你这心也太大了吧!
他咂了咂嘴,只能跟上去。
尚墨书局新店就在绛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赵宁说的酒肆同样是,两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绛城多数地方都进入了宵禁,但这一条街却从来没有宵禁过,不管是大厅还是雅间都坐着不少衣着华贵之人。
不过赵宁明显有特权,亮出自己晴绛殿的玉佩之后,就直接被伙计带上了顶楼。
美酒菜肴很快就端上了。
嬴无忌微微一笑:“赵兄!咱们的婚……我是说咱们两家的婚事,还是早定日子比较好!”
娘的!
差点说漏嘴。
这要是说漏嘴了,岂不是就说明自己学会了胎化易形?
赵宁明显没有感觉到不对,只是笑吟吟地给嬴无忌倒了一杯酒:“嬴兄不必着急,这桩婚事是迟早的事情,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嬴无忌撇了撇嘴:“你甚至都还没把这件事上报,怎么就确定这件事一定能成?”
“啊这……”
赵宁噎了一下,赶紧找补道:“其实不瞒嬴兄说,太子殿下早就动了联姻之意,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爽快地答应这件事。”
嬴无忌追问:“那公主呢?公主会答应么?”
赵宁笃定道:“公主肯定答应啊!”
嬴无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赵宁的好感不由多出了一丝。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果然敢爱敢恨!
赵宁笑道:“嬴兄!这件事情毕竟是两国王族的大事,容不得有半点马虎。你给我一些时间,你这段时间也跟乾王陛下商量一下,等双方都确定以后再引荐你和公主见面,等培养培养感情,再定婚期也不迟!”
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还真懂一些情调,婚前当然要培养感情。
嬴无忌还真有点期待和换回女装的她相处,于是便点头道:“甚好!赵兄,这杯我敬你!干!”
“干!”
赵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担心这婚事成不了,如今她虽然还未登基,但她相信只要她提出联姻,父王和母后就不会反对。
只是……
公主的人选还没确定啊!
她的同胞姐妹虽然不少,但个个都是混吃等死的人物,必须得趁这段时间给一些封赏或者实权,至少让其中一位公主看起来比较有地位。
否则……嬴无忌要是觉得被诈骗了可怎么办?
可是选谁呢,头疼!
嬴无忌抿了一口酒:“赵兄!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那话我就说开了啊!”
赵宁神情一凛:“嬴兄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