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好,我叫德安德雷,来自乌斯曼家族。”那名高大的重剑武士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摘掉脑袋上的牛角头盔,露出一张憨厚的圆脸。他的肤色有些暗淡,但却并不能阻挡脸上洋溢着的明媚笑容。
“你好……我叫亚戈。”亚戈仍旧不太习惯跟别人打招呼,向德安德雷自我介绍时还有些不自然,他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在最后加上一句——
“来自耶格尔。”
“嗯,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一般喜欢叫你‘最能打的那个家伙’。”德安德的性情倒十分豪爽,嘴角咧开豪迈的大笑。
亚戈似被他开朗的性情感染,嘴角到底多出一抹笑意:“我以为你们会称呼我为‘卑贱的猪猡’。”
德安德雷的笑容立马凝固,条件反射般的瞅了一眼亚戈颈侧的烙印,随后立马收回目光,讪讪的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说实话,我们打了这么多天,都被对面按在地上打,我已经忍了好久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一定要赢!”
德安德雷又恢复了豪迈的气场,伸手朝身后的队友一招:“都靠到亚戈身边来!”
亚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德安德雷的行为完全是无用功,这位忠厚的重剑武士能为他挡下一剑已经很让亚戈感动了,可那些其他的贵族少爷们即使在同一队伍,又怎么会管他的死活呢?
然而,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德安德雷的呐喊,竟然真的有不少见习武士纷纷朝这边靠拢。
亚戈回头,神情变得十分惊讶。
这些人的名字后面无一不带着显赫的姓氏,好几位都觉醒了较低序列的圣血。
亚戈诧异的将视线转向德安德雷,然而德安德雷也正好予以回望。
这个高大的见习武士笑了,他笑得灿烂:“别看我,他们肯乖乖听话,可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我?”亚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却见到已经聚拢过来的七八名武士周身缭绕着祝福神术的光辉,竟然真的将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他身上。
不止如此,亚戈发现远处的见习祭司们也正在围拢过来,有一个甚至将已经祈求完毕的祝福术加持在他身上。
“尽管我们是不一样的,呃……”德安德雷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焦急地将手搓成一团,尽力辩解道:“我是说……好吧,我们就是有点不一样。但是至少现在,你可以带领我们夺得胜利。”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严肃。
亚戈微微错愕,伸手摸了摸颈侧,德安德雷并没有刻意回避他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亚戈一直以为,这些贵族子弟出生时就与他处在截然不同的阶级,他们鄙视斯克拉,甚至根本就没有鄙视的观念,而将其视为理所应当。
因为这里的每一名少爷都拥有成百上千的斯克拉作为奴仆,用以伺候他们的日常生活或者供他们发泄毫无来由的怒火,斯克拉本就是他们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也因此可以随便压榨、剥削、打压。
但如果抛开这一层关系,贵族本身也并非完全是一无是处的生物,亚戈可以清晰的从德安德雷还有其他人的眼中看到,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对胜利和荣耀的渴望超越了不同阶级之间的倾轧和歧视。
亚戈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那么多拥有贵族血统的家伙跟在他身后,长久形成的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这些家伙绝不可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上他一刀。
可是胸前那抹不断翻涌的滚烫却不断的告诉他,他身上的一半也是这些家伙中的一份子。
思绪骤然间变得混乱,亚戈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但是他知道,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不要去管。
于是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他重新握起自己的武器,转身迎面向凯尔文望去。
凯尔文早就见机不对,回到了阵型的中央,此刻正有些虚弱无力的站在台柱上,刚刚的对拼耗费了他大半体力,圣歌起源富有节律的在身上闪现,尽可能的滋养着身体。
凯尔文现在的脸色凝重到无以复加,自从德安德雷出现在亚戈身边帮助他挡下那一剑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一直固执的认为,没有战场指挥的敌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愚蠢。任何一位稍微懂点军事理论的将领都会知道,没有领袖的队伍不能算是一支真正的队伍。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
“殿下……”桑德在台柱下忧心忡忡的道。
“重整我们的队列,严阵以待!”凯尔文怒吼一声,同时伸手指向前方。
可是看上去他的鼓舞收效不大,下面的武士们皆有些迷茫,他们很是不解的看着已然结成阵势的对面。
一直以来,凯尔文这边的武士都觉得战斗格外轻松,在凯尔文的安排下,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完成分割战场的任务,常常以多打少形成局部优势,同时每个人都能得到祭司的悉心照料。
可今天……不知何时局面就变成了这样。
然而亚戈这边已经动了,与凯尔文位居队伍的后方不同,亚戈正站在最前列。
他迈步向前,身上的锁甲已经碎裂不堪,所以亚戈索性将它脱下留在原地,不带丝毫防护的走向了数以十计的敌人。
咚!咚咚!
纷乱的脚步在身后响起。
然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亚戈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何时就变成了奔跑。他一点都没有留力,奔跑的速度甚至比往常还要快。
躯干上那条恐怖的伤口又开始崩裂,新生的皮肉经不起如此剧烈的运动,缕缕鲜血从中溢出,然而亚戈恍若无觉,依旧保持最高的速度向前冲锋。
“挡住他!”凯尔文在台上用力的嘶吼,这位向来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在今日已经少了些令人心醉的优雅。
明面上,他们这边的战斗力依然占据优势,毕竟亚戈只是强弩之末,而福奇和格林仍然保留着相当程度的战力,还有桑德,他的神术掌控是除开凯尔文和亚戈之后的第一人。
可是凯尔文心里却升起莫名的惶恐,他的瞳孔中映射出一张张陌生的脸,他根本认不出对面这些见习武士的名字,因为他从未刻意关注过他们,只有亚戈才是他从心底认为有些意思的人。
可是现在,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家伙聚拢到了一起,准确的说,是聚拢到了亚戈的身后。
他们踏着散乱的步伐,却保持着一致的方向朝这边冲刺而来,若从空中俯瞰,那就是一个尖锐的箭矢形,而箭尖,则是亚戈。
凯尔文只觉得一股浩瀚的压力扑面而来。
“顶住他们!”他又一次咆哮道,却毫未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连续两次下达的命令其实根本算不上命令,只能勉强算是鼓舞和激励。
但是只要看看台柱下这些颤抖着双腿的队友们,他就知道他们的心底也同样浮现起与自己一样的恐惧。
福奇又是第一个发出冲锋吼叫的人,他同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对面的阵型中透出,几乎要将他压倒在地。然而相比于队友,他实在算得上有勇气的了。
福奇第一个抽出双剑,一上一下向亚戈刺去。
亚戈左右交叉挥出两剑,将福奇的攻势全然挡下。
福奇被微微震退,可是他看到亚戈的脚步也在原地停滞,不免心中大喜。
亚戈果然已经不剩下多少力量,仅仅一次初步的试探,便不能像往常一样衔尾追击。
他再一次向前猛扑过去,然而亚戈寸步不让,继续与他缠斗。
福奇越战越喜,越战越兴奋,他可以看到亚戈胸口的伤痕正在不断的扩大放血。亚戈的状态大不如前,竟然只能跟他斗个旗鼓相当。
两人交错进攻,不断的在彼此的身体上增添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