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闯那粗重的呼吸声传出,李阳伸长着脖子,看了一眼前方一排排座椅与自己同程一辆车的乘客。
此时除了司机之外,几乎都歪着头在睡觉。
李阳毫无困意,他盯着窗外,手指肚子摸着车窗上的寒气,画着数字2008,但脑子里却想着曾经未来几年所发生的事情。
16岁的年纪,还有大把的时间。
即使不上学了,按理说去学个技术什么的,为自己未来的生存巩固一项熟练的技能还是不错的。
但李阳觉得,他没时间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时间很紧迫。
老妈的病,在那个时候被误诊,当成了胃病治了11个月。
最后到了贞州才检测出来,是食道癌,已经到了中期。
紧接着后面一系列的化疗,手术的费用,对于那时候的家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李阳那个时候特别自责惭愧,天黑了就跑到树林子中,对自己一顿毒打。
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三年出去打工了,可手里也只能为老妈治疗掏出3400块钱。
老爸李东河人生第一次贷款,像个无助又无知的小孩子一样跑了大半个月,找有说服力的担保人,两家银行加起来贷了6万。
为了挣钱治病,李阳回家照顾母亲,家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打工挣钱,用来维持医疗费用的支出。
那时候,化疗每隔一个星期就要去一次,化疗期间每天差不多都要2000多块钱。
李阳跟小姨家借了一辆破摩托车,后车座他垫了很厚的泡沫垫子,但老妈廖梅还是觉得浑身疼。
是啊,一个体重50多斤的人,浑身骨瘦嶙峋,怎么会不疼。
每次李阳开车都非常慢,一点点小坡,他都要慢悠悠的骑过去。
对于李阳来说,照顾老妈的那大半年,是他人生这一辈子里最痛苦煎熬,最记忆犹新的大半年。
洗衣做饭家务全包,为了给老妈排解无聊,李阳就跟老妈廖梅聊天。
询问她以前的生活。
与老爸李东河是怎么相识的。
以及自从有了我们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后,是什么感觉。
提起自己童年单机生活的时候,她有些苦涩,那时候的生活更难。
讲起老爸偷摸摸的跟着她要帮忙推车子的时候,她一脸认真。
讲起有了李阳他们三个孩子的时候,一脸笑容。
或许是提到了孩子,廖梅那个时候才对李阳提起了老四。
李阳有印象,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刚出生没多久的老四。
但那个时候是老爸李东河带着他去的,去到那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喝了一碗红糖水。
他那个时候还小,在看老四吃别家人奶的时候,就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
老妈廖梅告诉他,自己对不起老四,因为那时候在生下老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奶水,更没钱买奶粉,根本养活不了。
碰巧同产房的一家生了一个男娃,有些先天性残疾,但人家奶水很足。
而老四是女娃,往后长大没有什么负担,到了婚嫁的时候还可以收些嫁妆钱。
李东河之所以会过去,就是廖梅喊他过去商量这事的。
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他们把老四送了那家人。
也和那家人保证,在老四没结婚之前,不会打扰到他们。
那个时候,李阳就暗暗发誓,等自己有一天有钱了,就去找老四认亲,没钱就不去。
为了不让老妈再想起伤心事,他就找人借了DVD和朝阳沟的光碟。
廖梅爱好就是喜欢唱戏,听戏、毕竟以前也是戏班子出身。但自从有了他们几个,就没再登过台了。
朝阳沟每天一遍遍的播放,廖梅的病情却在一天天的恶化。
最后还是没有好转,被医院当成了印钞机,内科,外科,感染科,到处推来推去的治疗。
最后在内科,一个医生像阴曹地府的判官似的,拿笔在检查报告书一划,说:“拉回家吧,治不好了。”
那时候母亲只有49斤了,连续5天没吃饭,全靠输液维持着。
李阳不能听到治不好这三个字,他接受不了那种亲人即将要从自己人生舞台走下去的感觉。
以十分强硬的态度道:“怎么治不好了!必须得治!”
那医生也是暴脾气,回怼道:“都说了治不好了,拉回家等死吧,别到时候死在医院里,也跟你们省点钱。”
死这个字,像是拉爆炸药包的一根引线一样。李阳气的发抖,脸涨的通红,瞬间没有丝毫顾忌的冲上去和那名身高体重都比自己有优势的医生扭打到了一起。
那时候李阳是真疯了,下的都是死手,医生被打的满脸是血。
最后那事惊动了内科大楼的3到5层,事情也被医院拦下了。
没人去报警,李阳也抱着老妈廖梅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