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庆要去长安的消息,不知为何不胫而走,几乎整个刘家庄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早饭才罢,许宅门前已经络绎不绝,人头攒动,纷纷数落。
“要我说,庆哥儿也当真是委屈了,大婚被换了新娘不说,现下两个娘子都没了着落,当真是……气恼哦。”
“呵,两个娘子么,那贾府小娘子生得虽然周正,又怎么比得过孙家娘子,况且贾府这般做,想来庆哥儿断然再不会理贾家娘子。”
“只是可惜啊,孙家娘子被人掠了去,死生未料,又当如何?”
庄户们,特别是小媳妇们说什么的都有,热闹极了。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许庆为什么要去长安,又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去长安并不是明智之举,至少现在并不是时候。
那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就是许婶,她说道,“庆儿,阿母如何不知道你心意,只是……那贾家如此强绝,阿母怕你会吃亏。
再说,那贾元春已和你拜了堂,成了亲,却不管不顾的就回了贾家,看来,也未必有多少真心。“
许婶脸色凄然,更多的是为儿子的安全担忧,毕竟在刘家庄时还好,尚有庄户们个个尚武,如果到了长安,那可是人生地不熟,不还是任凭别人拿捏。
许裨此刻也在许宅,对许婶的话就有些不屑,接话道,“许裕家的,你也太过小心了些,如今庆儿投了明师,是夏歧的弟子,又有谁敢胡来?
我看呐,那元丫头倒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对庆儿倒未必不是真心了。“
咳!咳咳!
孙家老爷子拄着拐站在一旁,脸上就有几分难看,讲道,“不管那贾元春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家孙女才是正妻,只是可怜呐,也不知道我家孙女儿现下又在哪里?”
他脸上悲痛,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两日,刘家庄和孙家并不是没派人寻孙若微,只是找遍了附近,又一通问讯,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
孙家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女,捧在掌心里视做明珠一般,自然心下萋萋,当真听不得旁人说什么贾元春了。
“孙爷爷,”许庆走上前来搀扶,似安慰,也似托词道,“我也是心忧若微妹子,这才要去长安瞧瞧,你放心就是。”
对许庆来讲,贾元春不管如何至少在贾府,安全无虞,那孙家小娘了则不然了。
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儿,他也心下里难安。
他没理许婶和许裨,倒让两人颇有些吃味,许婶还要说话,那许裨抢先道,“庆儿说的是,不管如何,也要不能忽视了孙家娘子。
那长安虽说是龙蛇之地,难道我刘家庄倒还怕了不成?“
他转身,立刻吩咐道,“狗儿,你去把小桃儿给我喊来,庆哥儿此去长安,如果遭了什么不测,我拿他是问。”
许庆的记忆并不完整,他只知道刘之桃这人很多时候有些不着四六,像什么,惹事生非,狎妓吃酒,混迹堵坊,都有常有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刘之桃的武力值在整个刘家庄青年一辈当中,似也能排到前几,只是这厮惫怠,并不怎么出手。
原是刘家庄四姓祖辈当年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在那等恶仗之下能够存活,也并非偶然,而是各自都有传承。
刘家以使枪为主,名为刘家枪;许家则是刀法,叫做许家刀。
“族长,我这就去。”王狗儿虽姓王,但却是后来迁移而来,平常时候,他都比较殷勤,说道,“桃哥似乎和那叫做柳湘莲的游侠儿是旧识,正在祠堂里。”
王狗儿转身去四姓宗祠,他腿脚儿麻利,只不消一刻,已到了地方。
“刘兄!“王狗儿还没进屋,已听到柳湘莲说道,”这两日里,多亏了庄子里照看,不然我这条腿,没准已废了。”
刘之桃笑回道,“小事罢了,咱们俩倒有些日子没能一起去青楼赌坊,这倒让我心里痒痒,待你好些了,可要给兄弟解解馋。”
他们俩之所以相识,大概齐也在类似的场合,这可能就是臭味相投。
“好说,好说!”柳湘莲笑道,“不过,庄子经了昨天一役,没准咱们行事,还是低调些,对了,你曾说过孙家娘子,可曾寻到线索么?”
两人不过是闲聊,聊到那里是哪里,似乎没并往心里去,那刘之桃回道,“任是谁也知道,想要置我刘家庄于死地的人,不仅心狠,更是手段了得。
孙家娘子既然落在了她们手里,想来……“
他话儿未说完,不免一叹,又转而讲道,“只是可怜了庆哥儿,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真令人惋惜。”
“哦!“柳湘莲吱唔一声,心下不免怅然。
他那日在河岸边,可是把贾元春和孙若微两人互换,以及后来孙若微被掠到游船上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别人,可能不知道那游船的归属,似柳湘莲这般惯会寻花问柳的人来讲,当然看得出来,那游船属于依翠阁。
只是,他只见孙若微被掠到了游船上,却并没看到汴眉生和锦儿两人,所以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线索,说给刘之桃听。
“桃哥!”这时王狗儿的声音传了来,讲道,“族长在许宅呢,说是让你过去,明儿庆哥儿去长安,说不得让你一起。”
“唔!”刘之桃心内大喜,回道,“要去长安么,那舍我其谁?”
……
翌日,天气晴朗。
有两驾马车伴着清晨老黄狗的吠叫,早早的从刘家庄出发,朝着长安而去。
后头一辆马车里,王狗儿赶着车,许庆和耿火火两人分列两边,安坐。
耿火火人如其名,人虽生得般般如画,点染曲眉,性子却有些大大咧咧,见着正沉思的许庆,说道,“师弟,你此去长安,当真是为了元春姐姐。”
许庆怀里抱着一口残刀,刀鞘未残,刀身残,是临行之前,许裨赠与,说这把刀大有来头,是当年许姓先祖佩刀之一。
不仅给了许庆一口残刀,许裨还宝贝似的给了他一册刀谱,又说这刀谱是许家祖传,练成之后,威力霸道,万不可轻视。
昨儿刘家庄许姓青壮和异族人对垒之时,许庆也是看过许家刀法的威力,觉得确实霸道刚猛,刀法凌厉。
他心里有丝丝的感动,又有丝丝的难过,无外乎是,他自我猜测,这个世界的武力天花板,上限可能并不高。
但又一想,刘家庄虽有些来历,但说起来眼界手段并非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没准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或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