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不过二百余人,青壮们实也并不多,不足五十人,不过许庆放眼望去,跟着其他三位族长一起过来的,总也有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人,各个披着破甲,手里或刀或枪,一听许裨发了话,立刻森然有序的围拢了过来,把贾宝玉等人,困在了中间。
大乾朝的军制,是以军户为基础,辅以府兵制,所以暂时未被征调的军户之家,往往都藏着军械,铠甲。
刘家庄户户都是军户,是以这么短的时间,聚齐二十多人,也是应有之理了。
“老许头,狗儿说你家孙媳妇被调换,还是贾府嫡女,这事儿,做不得假吧?”刘姓族长刘安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拍了拍许裨肩膀,又望向贾元春说道,
“怎么着,这就是贾府嫡女,倒也不输孙家小娘子了。”
“那是自然,我家庆儿看中的小娘子,又怎么差得了?”许裨一挑眉,吩咐道,“儿郎们,把他们都押到祠堂,好生的看护,可不能怠慢了。”
许裨发了话,青壮们自然景从,其他三位族长并不拦着,只是都点了点头。
“且慢,“就在青壮们正要动手之时,许庆突然喊了一声,他就有点看不明白许裨的这个操作是什么意思,赶忙说道,
”二爷爷,三位族长,是贼人暗中换了新嫁娘,与贾府之人何干,这般做,不是授人以柄吗,又是什么道理?“
许庆确实还有些没想明白许裨这么做的动机,觉得只会把事情往更复杂处推,便又道,“二爷爷,此事不管如何,起因在我,要不,你交给我处理如何?“
“交给你处理么?”
许裨略笑了笑说道,“照你所说,如果孙家娘子被更替,又被那贼人掠了去,这会子怕已遭了毒手,孙家于我许家是世交,有生死之谊,我该处理你才对。”
他似已有了主意,并没理会许庆的话,他反而说道,“儿郎们,速速分出两人,前去孙家察看,再把我这不孝的孙儿和他新妇,一起押到宗祠。”
“是,族长。”
二十多青壮里,立刻有人越出人群,朝着庄子外头而去,其他人则连人带马车,都被押着,去往祠堂。
“二爷爷!”许庆还要说话,又知现在不管说什么,似乎许裨和三位族长都听不进去,而且这时的四位族长,已经聚在一处,似在说话。
许庆弄了个没脸,又被青壮拘着,便只好另外想法子,走到贾元春身边说道,“娘子,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那贾宝玉几人是青壮们的重点照顾对象,不管他们如何呼叫,已被押到了前头,只余两人在后。
贾元春对这场景,倒处之泰然,好似已经从刚才见到贾宝玉的喜悦里解脱出来,笑道,“倒也不委屈,只是,你还没看出来二爷爷的意思么?”
许庆是真的没看出来……不过在媳妇儿面前,自然不愿讲了,反而说道,“娘子,这可不是考功名,你可考不住我。
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夜色更深了些,勾月辉光照在庄间小路上,时有小兽在房屋和草丛间游走,不远处四姓宗祠门头上,那风灯散发出来的光,如近在眼前。
贾元春却展颜笑了笑,觑了许庆一眼,也不讳言,更没有埋怨,只说道,“刘家庄是忠烈之后,这祠堂更是太祖皇帝御赐所建。
即便是府里有人来,未经允准,也恐不敢造次,连那府尹大人来了,怕也要拜上几拜,自然安全无虞了。“
“吁!“许庆深深呼了口气,照贾元春意思推演下去,脱口而出道,”难道说,二爷爷的意思,是准备把我们困在祠堂。
不管谁来刘家庄,都抵死不认?
那么,他这般做,又有什么道理,这事儿总有见光的一天,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纸里总包不住火的,许庆原以为,许裨这么做,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不想贾家把贾元春带回府里。
如果贾元春回了府,即便往好了想,并不追究这事儿,那么许庆和贾元春两人,恐怕此后也再难相见了。
他以为许裨这么做,是把全庄人推到危险的境地,来维护自己,现在想来,好像又不是这样。
“这或只是其一,“贾元春想了想回道,”不过我倒是以为,或许刘家庄里藏了些秘密,并不想被识破。“
这时,两人在青壮的押送下,已经到了祠堂门外,许庆果然见着那祠堂门头人书着“御赐”两个字。
青壮们手脚利索,即便是柳湘莲伤了腿,也已被人或抬或搀扶,送到了祠堂深处,而贾宝玉和晴雯几人,已看不到背影。
刘家庄的这处祠堂,建在庄子靠外,是一处数进的院落,其中又有塔寺,能看得出来,初始建设之时,必是用了心。
两人抬脚向里走,有青壮引路,四位族长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没一刻,却到了一处精致院落。
这院落和庄子里庄户们住的院落都不相同,只显得富贵雅致了许多,回廊间天井里立着一处小塔,四周几间房屋,似都是硬木所筑,不说雕梁画栋,倒也清隽。
押送的青壮,许庆并不认识,仿佛记忆在这一块儿缺失了,却只听他们说道,“秀才郎,你就稍委屈两日,说不得很快便出来了。”
他关了院门,把许庆和贾元春两人留在院中,不知何时,已有人在廊下悬了风灯,还有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铃做响。
那主室门敞开着,里面烛光摇曳。
如果刚才不知道许裨是什么意思,那么现在更只能是推测了,不过许庆和贾元春两人,倒都没有惊慌。
沿着院中略有荒草的石路往主室的方向走,只听许庆说道,“照你这意思,刘家庄里藏了秘密,不愿被人发现。
所以只好暂时把我们困在此处,即便是贾府中人找到了庄子里,也可搪塞,拖延几日?“
许庆也觉得贾元春说的有理,心中顿感棘手,不觉间又牵了贾元春小手,似自语般说道,“这么说的话,这个秘密,恐怕比贾府的雷霆之威,还要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