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三月,夜微有寒凉,勾月如刀,月光却温润如水。
许庆家内外院中间的廊下,一对新人如碧玉,在月光下观之,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男子颀长挺拔,卓尔不凡,女子则一身瑞气,温软大方。
两人靠的很近,似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虽然都心事满怀,比如许庆忧虑那孙家娘子是否遭了劫难,贾元春则忧虑贾府……
可当两人呼吸相闻,又俄儿对视一眼时,仿佛天地间便顿时寂静了下来,两人内心里只觉安然,平和。
人言倾盖如故,是相向而行的两驾马车遇到石子挡路,马车倾斜之下,箱帘拂动中,两驾马车中的男女偶有一瞥。
只那一瞥,便一眼如故。
此刻的许庆和贾元春,不止是倾盖如故,似还有往昔稚嫩岁月里,那同行之谊,朦胧情意,在春日晚风里疯狂滋长。
就连许庆自己这会子都觉得讶异,料他初到这个世界,又是初次见到贾元春,便却有这般心境,只好一半归于原身,一半归于命定。
“料想,我来此红楼世界,便是因着她吧,不然,何以这般巧合?“许庆暗自嗟叹,心内自语,”恐不管此后有多少险阻,这份初心不移。“
他已知道自己不过是老兵之后,纵是秀才,也不过初初踏入“仕人“设计的游戏规则门边而已,如今鬼使神差般和贾元春拜了堂,那贾家高门大族,那皇家有威有刀,自己何以能对付?
两人身份说来悬殊,在这礼教森严的世界,不说皇家和贾府会如何,就是普通百姓听了,都以为是无稽之谈。
所以他刚刚才那般笃定,说贾元春是自己娘子,说许婶和四位族长成就了这份姻缘,就是想瞧瞧,许婶和许家族长,甚至贾元春自己,又如何看待这件事儿。
“庆儿!”
说起来,许婶以这个世界的评判,虽已徐娘半老,可也未到四十年华,尚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必是美人。
她身子略有些臃肿,今天自家大郎娶亲,自也梳洗打扮过的,脸上轮廓本如俏月,这时候却已如满月,讶然道,
“这……这是你新娶的娘子,她可并非是孙家小娘子。”
许婶只觉天地倒悬,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不过嫁给武人半生,她也自经历过许多次盼夫归来的场景。
当然多数是夫君归来,满身伤痕,尽管如此,她也心内落停,终学会坦然,唯有一次只见到“袍泽”带回夫君铠甲,她这才萋萋落泪。
泪流不知多久,却又发现还有弱子待哺,她也便独撑到如今。
今儿家里大郎娶亲,幼子在军中也托人带来书信,她本来心内充盈,终觉不负夫君所托,可……新嫁娘却是陌生面孔。
这又如何教她不惊讶,不忧虑呢?
一旁,
本来满脸喜悦,馋酒催促的许裨,到底曾在军中杀过敌,见过血,只略吃惊半瞬,也便缓过了神来,站起身,一脸淡定问道,
“庆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如实招来。”
在许裨的眼里,许庆多数时候是乖巧懂事的读书郎,偶有顽皮,也不过是和同庄子里的好友,或是学些拳脚功夫,或是捉鱼偷鸡。
这都是小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