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往阴暗处想,如果点子背,正好人下去水上来,二哥淹死在自己的矿里死得其所,别人还是别凑热闹了。
魏作东也不失望,在矿区义气不值钱,人命其实也不值钱。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唐宋虽然一言不发,却始终紧紧跟在他身边。
唐宋为什么这么头铁?
距离矿难发生还差点时间,只要二班不下井人为干预,最起码在现在这段时间里,问题不是太大。
而且魏作东虽然是煤矿老板,但谈到对井下的熟悉程度,还真就不行。
斗车晃晃悠悠驶进矿洞,轧在铁轨缝隙间的煤渣上,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听二哥一句劝,这一行不适合你,你这个年龄还是得念书,不念书没出息。”
唐宋不置可否,附和道:“嗯,壮壮也这么说。”
魏作东抬抬眼皮,板着脸问道:“你跟壮壮很熟?”
唐宋没回应。
熟的不能再熟了,身上有几条疤,几颗痦子他都熟记于心。
洞口白蒙蒙的天越来越小,逐渐变成巴掌大,最后拐个弯儿,躲起来了。
斗车稳稳停住,唐宋从车上跳下来,指着前面的煤层说:“一班应该就是从这挖的煤。”
魏作东顺着唐宋的手势看过去,注意着脚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将矿灯的光柱聚焦在煤层上,仔细观察。
实际情况更严重一点,煤层仿佛夏天盛满井拔凉水的大缸,已经凝了一层水珠,也就是矿工最怕遇见的“挂汗”。
种种迹象表明,煤层已经离水仓不远了。
魏作东愣了半天,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哪怕他是矿区响当当的人物,家财万贯,在这种安全隐患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随即,他把图纸展开,在密密麻麻的注脚上查看。
“难道是当时勘探时候搞错了?”
这个结果说不通,也无法接受。
唐宋同情的看着魏作东,换成他,大概也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二号矿洞不能用了。”魏作东唏嘘一声,更像是自言自语。
三个矿洞中,一号矿洞开采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能开采三号矿洞,重新铺设坑道,加固工作面,再加上配套的机械,成本翻倍。
接下来的半年,将是白给的半年。
唐宋问:“二号矿洞就这么放着?”
“不然呢?接着采?煤矿上的事,你还想侥幸?”
唐宋解释道:“当然不能继续开采,我的意思是,二号矿洞光放着还不够。”
煤层挂汗,水仓的压力似乎也已经到了临界值,突水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三号矿洞离二号矿洞的距离不算太远,埋雷管的时候,但凡力度稍微大一点,就有可能损伤二号矿洞的煤层结构,造成矿洞突水。
魏作东有些不耐烦:“你的意思呢?”
“我的建议是,有必要对二号矿洞进行回填加固。”
21世纪有专家对这次具有警示性的特大矿难反复研究过,有一种说法是,如果在发现透水征兆的时候,及时回填,足以抵消水仓对煤层的压力,只要煤层不垮塌,透水事故应该可以避免。
“回填?你小子做白日梦呢?”魏作东数落道:“你寻思这是盖房子浇筑混凝土呢?万八千的就解决了?这是地底下,这种工程不说二十万也得十八万。”
唐宋当然知道不容易,但二号矿洞这么放着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再不容易也得干,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小事,就怕到时候出事,用钱解决不了。”
“说句丧气的话,一旦发生事故,这就是明知故犯,是纵容,责任加倍。”
“再极端的想,到时候二哥作为主要责任人肯定跑不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发生矿难之后瞒报,耽误救援,想判死刑哪那么容易,大不了死缓改无期,到时候二哥在监狱里边好吃好喝,家里肯定也有人帮着照顾,二嫂贤惠又持家,年龄也不大,指不定多少人惦记着。壮壮就交给我了,您看成不?”
“小瘪犊子,你TM......”
三句话,击碎了魏作东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破防。
他是个聪明人,一旦想通了关键,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这钱,自己花,总比以后别人帮他花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