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整片天地都好像醒了过来。
牛马嘶鸣、鸡鸭嘈杂,人群走动、炊烟袅袅。
朝阳也在这刻刺破了晨雾,将光芒和热量泼洒到了山海关中。
很快,在这连绵不绝的战鼓声下,还隐隐的响起了一阵阵颇为整齐的、有节奏的密集踏地声......
“爷爷,这是什么声音啊?是坏人来了吗?”
一个蓬头拓面、面瘦脸黄,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揽着一位老人的脖子,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奶声奶气的问道。
瘦弱的有些深陷的眼眶里,满满的都是惊恐。
这密集的战鼓声和脚步声,她不长的人生里已经听过许多次了,而每一次带来的都是血腥噩梦和生离死别。
所以一听到这声音,原本还在老人怀里浅睡的她,顿时惊醒了过来。
“妞妞别怕、别怕,不是坏人打过来了,这是皇上要给军爷们发饷呢,是好事、好事。”
老人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拿着个缺了个口子的粗瓷碗,根本腾不出手安抚惊恐的小女孩,只能用自己粗糙黝黑的脸贴着小女孩瘦削蜡黄的脸蛋,亲昵的安抚道。
“哦...那军爷们领了饷会发给咱们吗?”
老人的安抚让小女孩安心了些,眼中除了惊恐之外还涌现出了几抹好奇。
“呵呵呵,傻孩子,说什么呢,那是军爷的军饷,怎么会给咱们呢?好了爷爷不和你说了,爷爷还要领粥呢,粥可香可香了,你会妞妞你多喝点。”
小女孩天真的话,让老人忍俊不禁。
只是在这笑容之下,还隐隐的有几分苦涩。
军爷会把军饷给自己这种小老百姓?
不来抢百姓的财物、借百姓的人头去领赏,就已经是古今少有的仁爱之师了。
幸亏从昌黎县到山海关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出现过官兵抢掠百姓的情况,到了山海关也如那些当官的所说的有赈济,不然自己这一家子,还真不知道会沦落到何等的境地。
“闯军真的如官员豪绅所说的那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吗?那咱家地里的庄稼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哦...可惜了啊,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开镰了都...也不知道这场兵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能不能赶得及回去割麦子......”
想到地里的庄稼,排着队领粥的老人心中涌起一阵悲痛、脸上满是浓郁至极惋惜和心疼。
辛辛苦苦了大半年,眼看着就能收获了。
虽然收获了之后还得先交税、交租,但多少也能有零星的那么点落到自己手上不是?
这下可什么都没了。
“爷爷,那军爷的饷银又不给咱们,您怎么还说这是好事呢?”
小孩哪里懂得大人的苦楚和艰辛?
不等老人从悲痛中恢复,小女孩又好奇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呵呵呵,当然是好事啦,军爷有了饷银,就不会再来抢咱们啦。”
“这样子啊...那军爷不抢咱们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去了呀?旺财都走丢了,可能还和以前那样、蹲在家门口等咱们回去呢。”
想起了那条陪伴自己长大,却在迁徙时不知怎的就走失了的大黄狗,一层水雾浮上小女孩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