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

温容羽仔细回想柳英策和殷墨池他们两人的反应，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想起交代决奕做事，又想到决奕刚好有清除人记忆的本领，想着会不会是这个可能。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决奕这样做的确能最直接阻止柳英策和殷墨池替他求情，但同时也清干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虽然他们本身就没什么交情，不过直接变成陌路人倒也让人一时间难以适应。

他想起了垄衔曾经说过的话。

记忆类的奇人天生没有感情。

之前他还以为决奕只是一根筋不解风情，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决奕，记忆可能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对有些人而言弥足珍贵，你可以清理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但不能清干净记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清除别人的记忆。”

之前他并不觉得决奕这个本领有什么特别，亲自遇上一回才知这种本领的恐怖之处，倘若决奕不小心清除了他家夫人对他的记忆，那种痛苦绝对难以承受。

决奕天生没有感情，不能责怪他这次做事决绝，但为了防止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不得不立下这个规矩。

“好，一切听从主子安排。”

决奕记住了规定，依旧没有意识到这次做事给温容羽带来了其他影响，正常人能察觉的情绪，他完全察觉不到，也体会不到。

恍然间，温容羽想起带寒水回来的那一次，寒水说她眼睛冷，他家夫人却说比起决奕的好多了。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这是为了安慰寒水才那样说。

如今看来，他家夫人似乎早就看出决奕没有感情这个缺点。

那双明亮且无杂质的眼睛，比任何人都更能看透本质。

看来以后他得多细听自家夫人的话才行。

记忆已经清除，于事无补，柳英策和殷墨池两人的反常他也释怀，毕竟这并非他们本意。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也好，他那样得罪人，离他远点才好免受牵连。

只不过，运气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有时运气来了，是真的挡也挡不住。

浩华学府。

书声朗朗，所有学子都已经进入状态，为了明年的考试，一个比一个刻苦。

郑院士也已经清醒，醒来之后得知温容羽被赶出学府，才消了火气。

清晨，院士和往常一样在学府里到处走走，忽然，在后门附近看到了一辆眼熟的马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马车里下来一名衣着华贵的古稀老人，老人满头白发简单束起，身上散着淡淡的书香，举手投足透着书香门第的文雅。

郑院士大喜过望，加快了脚步，“太师，您怎么来了？”

西风太师笑意淡淡，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路过，顺道来看看。”

“太师里边请。”郑院士紧跟其后，时刻都保持着无比敬重的态度。

西风太师随意绕了几圈，随后走向学府后方的僻静小院，随意找了个地方坐坐，“韦斌，听说你又将一名学子赶出学府，可有此事？”

郑院士拱拱手回道：“太师，那名学子满纸荒唐言，而且我给过机会还不知悔改，只好将他赶出学府，以免坏了学府的风气。”

“哦？有多荒唐？”

“那学子竟然当今推崇文学的决策是愚蠢之举，还说贱商不妥，长此以往开盛国会不景气，还说什么官商勾结，重庸才轻贤才，开盛国迟早江山不保，太师您说这种荒唐言如何能容忍？”

郑院士想起温容羽之前的回答，至今还气得要命，他在浩华学府一来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学子，简直大言不惭。

西风太师听完没有生气反而满意地点头，“治国根本，武、文、商皆不能偏轻偏重，一同重视才能走向太平盛世，祁影国民风尚文，但同时不怠慢武学，镇国大将军骁勇善战，统领百万精兵，我们开盛国尚文却轻武，当朝连个能当祁影国大将军对手的人才都没有，加上军心松散，真要打起仗来，开盛国难有胜算，

吉朗国虽不重武，但他们重商，百姓富裕，钱财多不胜数，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多数武者都在松朗国，愿意为他们卖命，虽然武者不能伤及常人，但若要与他们交战，我想他们也有足够的财力让那些武者为他们犯规，开盛国照样难有胜算，

再说说清秋国，他们虽然不重商不重武，但以人为本，以造福百姓为大事，各地灾民去到那里都有安身之所，如今四国之中也是清秋国人数最多，且名望最高，若要交战，清秋国一声令下，可让四方能人异士前来支援，

开盛国在这些方面并无优势，而且虽说重文，但却过于注重出身，出身贫寒且又有真才实学的贤才难以得到为国效力的机会，朝堂大臣成群结党，庸才无德无能却能在朝堂蒙混度日，长此以往，大势将去，的确迟早江山不保，试问，那位学子有哪句说错？”

西风太师，一一分析了温容羽的言论，回头反问郑院士。

“这……”郑院士被问得说不上话，更加没想到西风太师会认同温容羽的言论，这可就折煞了他。

“言之有理，可他还诋毁太师您，这我无法容忍。”

“哦？怎么个诋毁法？”

“他将太师您的《百见闻》批评得一无是处，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太师写的内容狗屁不通。”

“《百见闻》是我年轻之时的无聊之作，更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败笔，我原想烧毁，却被同窗拿去公示，世人因为是先帝之师的身份根本不看百见闻具体内容就大为赞赏，到现在更是被学子视为神作，如果让我如实评价，我也只有八个字，一无是处，狗屁不通。”

西风太师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黑历史也有些无奈，明明是他一生中的失败之作，却被世人奉为神作。

讽刺。

可笑。

能有人如此诚实地评价他反而感到欣慰，最起码有人用正常的眼光去看他写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