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引残兵退到句阳,闻报曹幹率部在后紧追,未敢多在句阳停留,又接耿纯军报,知了耿纯率部将向葭密,遂亦领残兵,又往葭密南下。这日,在葭密城外与耿纯部会合。
两下相会,刘孔甚有惭色,与耿纯说道:“未能阻住曹贼援兵,反而被他败了一阵,成阳营亦因之而失。竟使伯山功败垂成,撤围胡贼营。我委实惭愧,今见伯山,愧之无极也。”
事已至此,复合多言?再则,耿纯本非定陶郡的官吏,刘孔肯用他计,并分给他三千兵马,让他去打胡仁部,实已是一份信任之情,耿纯因自是不会以此责怨刘孔。他安慰刘孔,说道:“胜败兵家常事,不值一提。今虽刘公小败一阵,我未能将胡贼部全歼,然亦无妨。我郡可用之兵本远多过曹贼,陈留援兵复又已到,整顿旗鼓,然后再战,曹贼不足虑,胜仍在我也。”
刘孔忧心不安地说道:“伯山,我郡可用之兵,虽固是多於曹贼,但我郡可用之兵并非是在一处啊!而是分在了各处。句阳、葭密两县这里,而今我郡的可用之兵,只有我部和两县守卒而已。两县守卒不提,只说我部,我中伏、丢营,两场败仗下来,折损千余部曲,你围攻胡贼的战斗颇艰,我分你统带的部曲亦甚有伤亡,咱俩合计,我部现已只剩三千五百余兵矣。
“闻报曹贼部的主力已至成阳,与曹贼合兵,其众号称万人,——纵不及万众,料之五六千总应该是有的之吧?曹贼接下来,他会干什么呢?他若是围攻成阳,还好一些,能给你我一些缓过来劲儿的时间,我担心的是,曹贼底下来,会不打成阳,他如果是继续南下,再向句阳、葭密方向进兵杀来?如此,伯山,你我何以应对才是?”
耿纯说道:“句阳、葭密两县,我郡的可用之兵,暂时来讲,的确是不如曹贼的兵多。但是刘公,我之愚见,却也不必因此过多的担忧。咱们在句阳、葭密两县的兵力虽不及曹贼现在成阳的兵力多,可你我却也不是全无优势。你我的优势便是句阳、葭密两县的县城!”
“伯山,你的意思是曹贼若不打成阳,接着再来追我,来句阳、葭密的话,你我就凭城据守?”
耿纯说道:“刘公,我正此意。你我现可用的兵力比曹贼部为少,如是野战,你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然你我若是换而守城,以坚城为依靠,我部三千余兵,加上县卒,则是一定能把城守住的!兵法云之,‘十则围之’。曹贼部就算真的是万众之多,其兵力也只比我部加上县卒多了一倍罢了,只要我等齐心协力,我可断言,无论是句阳、抑或是葭密,他都打不下来!”
刘孔想了想,说道:“守城倒亦非不可,是个对策。但我部现只剩三千五百余兵,若是分作两支,分守句阳、葭密两城,那么每座城,我部能投入的兵力就都只有千余,这样的话,即便加上其本县之守卒,这两座县城可用的守城兵力,相比曹贼部的号称万众、至少五六千人,仍是不足。伯山,若用你此策,句阳、葭密这两个县,你我只怕是便只能守一个、弃一个。”
耿纯点头说道:“公之此言甚是。”
刘孔问道:“那你我守何城、弃何城?”
实际上,这话已是不需问。耿纯、刘孔现已在葭密,他俩还能选择守哪个城?当然是只能选择守葭密县城。至若句阳,只能暂且放弃,由其本县自来守御之了。
耿纯说道:“刘公,我之愚见,当以选择守葭密为上。”
刘孔是本郡的都尉,他这个人还是有些责任感的,尽管迫於当前的形势,他只能不得已的选择“守一城、弃一城”,选择放弃不帮忙去守句阳县城,心里难免愧疚,叹了口气,惶惶地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所言者,即孔乎?因我之败,成阳、句阳皆将成贼域矣!纵然将来我等能把曹贼击走,我又何颜面再见两县父老?两县士民遭害,我之罪也!我之罪也!”
“刘公,这一点,似无须过虑。”
刘孔不明白耿纯说的“这一点”是指的是什么,问道:“甚么?”
“刘公,我说的是‘两县百姓遭害’这一点,我以为公不必多虑。”
刘孔问道:“伯山,此话何意?”
“刘公,我说个事儿,你可能都不信。我率部北渡羊里水,去打胡贼部时,将渡水前,我派了斥候去对岸探查胡贼部的动静。斥候回禀我说,探得胡贼部的部曲,居然是正在其贼营周近的田间,相助当地乡人干农活。”
刘孔惊愕地说道:“甚么?”
“刘公,我起初和你现在一样,也是不敢相信。但等我率部渡过对岸,开始围攻胡贼营后,於围攻期间,我见了几个当地乡中的蔷夫、亭长、父老,从他们口中闻知,却那斥候所回禀之事,乃半点不假!那胡贼部的贼众果真是在到了城都县后,不仅无有扰民、掳掠之恶为,还每当闲余,都下到其营周围的地里,帮当地乡人做农活,或甚有者,去到乡中里内,分粮肉、分盐、分衣给乡里中的贫寒百姓,……有个细处的小事,我说了,刘公你更不会信,乡中有一些的孤寡老者,他们还帮这些家无壮丁的孤寡老者打水、积柴、修缮危房、清扫庭院。”
刘孔瞠目结舌,定定地看着耿纯,好似是想要从耿纯的脸上看出底细,看看耿纯究竟是不是在哄他玩?然而从耿纯年轻英俊的脸上,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
“伯山,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耿纯说道:“刘公,我怎会拿这些事来骗你?刘公,你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
“莫说胡贼部是贼寇了,伯山,我实话实说,就是我的郡兵,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啊!”
耿纯说道:“所以,刘公,你适才所之忧,成阳、句阳两县百姓会因我部之集中部曲、只守葭密而遭贼害,便尽可不必有矣。”
刘孔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后才说道:“伯山,你说的这些事要是真的,我可是更担忧了!”
为何会更担忧了?其中原因,刘孔没说,但也不用他说出来,耿纯自是已知其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