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都是好演员(1 / 1)虎嗅海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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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灯如豆,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木床之前,方才出门倒血水的聂婉儿正在床前抹泪。马恬半躺在床上,只见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前襟裹着厚厚的白布,布中不停地渗出鲜血。

妮娜俯下身子,伸出手来试试马恬额头温度,低声问道:“似这般高烧,有多久了!”

聂婉儿答道:“昨日夜里烧起来的,算起来也一昼夜了,我一直在用凉水毛巾给夫人敷额,但烧就是不退,似乎还越来越烧了。”

“我得看看伤口”,妮娜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伸手去解马恬胸前带血的白布。不想马恬却缓慢抬起手来,按住妮娜的手,用尽气力摇了摇头。

“夫人,我也是女人,不用避讳的”,妮娜将身子附得更低了些,在马恬耳边说道,但马恬依旧缓缓地摇了摇头。

“夫人性格一向保守执拗,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更不愿……哎,”聂婉儿在一旁边说边叹气:“平日夫人就是沐浴,都不让小婢在旁伺候的。”

妮娜不好强解马恬胸前白布,转头问聂婉儿道:“那我问问你,夫人伤口深不深?伤口是什么颜色?可曾化脓?”

聂婉儿细细回答道:“伤口不深,就一个小血洞,也用了金疮药,却怎么也止不住血,周边还有黄色脓水,有些腥臭……”

“哦,如此说来,你且用这药膏给夫人外敷,额头上的凉水毛巾换做冰袋效果更好”,妮娜说着,从怀中取出白瓷瓶交给聂婉儿道:“这药膏是我山花寨独有,止血清热最具神效,远比金疮药为佳。”

聂婉儿垂泪道:“可是,这五月天的,哪儿去寻冰块呢?”

妮娜坚定地说道:“有办法,你先伺候夫人,我们尽快送来。”

妮娜掀帘出屋,马闲和郑垄等人满脸悲伤,阿满哭叫道:“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快拿冰块来,我干娘要用呢!”

“不打紧”,引勾上前一步,对身后的汝勾动吩咐道:“山花寨后山溶洞里有冰,用老羊皮子裹紧了,速去速回。”汝勾动答应一声,飞跑而去。

“怎样,可还有救?”引勾问妮娜。

“八九成希望,‘白毛蛇膏’名声在外,当然,药效因人而异,我也不敢打包票”,妮娜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门帘一挑,聂婉儿走了出来,向马闲低声说了几句话。马闲回身向引勾和妮娜躬身施礼道:“我舍妹用了药,血已经止住了,‘白毛蛇膏’果真名不虚传,我走遍大江南北,这等神药真是头一回见。”

王儒礼等人听了马闲的话,齐齐舒了一口气,阿满更是乐得蹦了起来。

马闲道:“还有一事我必须讲明,我今日实际上已经询问阿满,并帮着寻找家人,只是……山花寨不好找。”

仰阿莎问道:“怎么,山花寨很难找吗?山花寨可是全县的第一大苗寨!”

马闲抱拳道:“不难找,但我却听错了寨名,没打听到,我把山花寨听成了……”

阿满抬起头,向着众人大声道:“我都说了,我家住在‘傻瓜寨’,谁知他硬是没问着。”

郑垄装作没听清,又问道:“住在哪儿?”

阿满把头抬得高高的,俏生生地叫道:“傻瓜寨、傻瓜寨,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闻此言,院中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来是阿满发音不对,生生把“山花寨”说成了“傻瓜寨”,实在可乐,这让马闲怎么找?

“引勾寨主,还有一事”,马闲道:“舍妹昨日虽然受伤,但也擒下一个拐子,现在还不知这人就是单纯的拐子,还是与山花寨有什么怨仇。”

引勾说道:“原来舍妹擒获一人,这可需得问个清楚。”

马老太公一招手,叫过一名随从吩咐道:“去把那人提来,我还说赴完宴,再将此人送到县衙呢!”那随从飞跑着去了。

马恬“受伤”需要静养,众人在客栈也不好逗留,片刻工夫,众人回到日升楼,众人纷纷落座。“笑面朱”赶紧吩咐重整杯盘。

郑垄踱步走回日升楼,虽然面容悲戚,却心下大乐,他真没有想到,他只是向马闲和张老太公讲了个计划的大概,这些人就能自由发挥到这个程度,甚至连聂婉儿也表演得入木三分。

“都是好演员”,郑垄心中一边想,一边仰天长叹:“放到后世,奥斯卡都欠他们一座小金人啊!”

身后仰阿莎却拉了拉他衣襟道:“垄哥哥,你也别太伤心了,我小姨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我们寨子里的‘白毛蛇膏’可灵验了。”

回到日升楼,众人已经知道了马闲原是郑和侍卫的事情,自然把他请到了第一桌坐下。

好巧不巧,马闲居然坐到了妮娜身边。他紧张极了,脑门上居然微微见汗起来。

“舍妹高义,真是令人心生敬佩”,妮娜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马闲碗中说道。

马闲赶紧致谢道:“没啥,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任凭是哪位遇上了,断没有不管的道理。”

引勾接口道:“请放心,‘白毛蛇膏’素有奇效,待取来冰块,双管齐下,此次舍妹定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不多时,只听得楼梯噔噔响,马老太公的随从,反绑着拐子拖上楼来。阿满看见那男子,一头扎进妮娜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

妮娜问道:“是这人吗?”阿满也不抬头,只是“嗯嗯”两声。

眼看心爱的女儿吓成这样,引勾心头的怒火腾的一声燃烧起来,大跨步来到那苗人面前,如同须发皆张的雄狮一般。

不等引勾询问,那拐子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楚。原来,那逃走的黑脸苗妇是她的相好,龙舟大会当天,两人看到仰阿莎脖颈间和手腕上粗大的金饰见财起意,诱拐走了仰阿莎,却不想路上被马恬识破。那拐子磕头如捣蒜,指天发誓:“我只做过这一次,就这一次啊,大人饶命啊”

引勾嘴角抽动,却一言不发,右手缓慢地按向腰间苗刀刀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这苗人见财起意,险些拐卖仰阿莎,引勾向来就是以牙还牙、快意恩仇之人,怎能饶他?

“啪”,一只手按在了引勾的手臂上,正是郑垄。

引勾不知缘由,看向郑垄。

郑垄说道:“此人是不是只做过一次,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岂可轻信?不如请债主将此人押至各个苗寨,让众人细细辨认,看看谁家还丢过孩子,可与此人有关,再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解救更多的娃娃。”

引勾虽然豪爽,但能当上崐宁县最大的苗寨之主,靠的绝不只是勇武过人,他也是个聪明人。

略一思量,他就明白郑垄此中深意,的确,此人未经审判就被自己格杀,于大明律法不合,虽然杀了也没什么,但毕竟不好解释,县令王儒礼脸上也不好看。

然而,如果按照郑垄所言去做,一来说不定真能解救会更多的孩子,二来押回苗寨之后,说他趁机逃跑也罢,说他急症暴毙也罢,自己有一千个借口,合情合理地杀掉这个拐子,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好,你说的是,这拐子就交给我,我定会让大家细细辨认,拐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只做一次,说不准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必让他一桩桩倒个干干净净”,引勾边说边松开刀柄,身后早有两个精壮苗族小伙抢上前去,任凭那拐子连声讨饶,把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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