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的一声声大笑中,朱瞻坦等人心神剧烈,如同木头人般低着头,只盼宣德能网开一面,饶了他们的姓名。
然而,宣德笑罢,大手一挥叫道:“朱瞻坦等人亲手弑父,按照《大明律》,杀无赦!”
塞哈智大声道“臣领旨”,一回身,冲着树下一众军汉一挥手喝道:“吊起来”。
不待朱瞻坦等人反应过来,树下数十名军汉齐齐发力,刹那间,将朱瞻坦等十人和一众奴仆吊了起来。
朱瞻坦等人犹如一排摇头摆尾的鱼儿般,眼睛外鼓,口中“嗬嗬”有声,在空中双脚乱蹬。
郑和站在宣德身后,看似面无表情,袖中却攥紧了拳头。
阿垄心中暗道,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宣德手可真狠,蓝娘更是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宣德兴致不减,看看台阶下的阿垄,向着塞哈智问道:“此人名叫什么?”
高琪不见人影,塞哈智赶紧命人找来名册,查找一番后回答道:“回皇上话,此人叫阿垄,半年前与其母蓝氏一同卖身入宅为仆。”
片刻工夫,朱瞻坦等十子,朱瞻坦等人已经变成了一条条“死鱼”,随着绳索荡来荡去,熊熊大火中,铜钟被炙烤成了暗金色,朱高煦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一垄地十根苗,还有一根是野草,哈哈哈哈,宝儿,保~我一儿……”朱高煦近乎疯狂地喊叫着,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弱。
郑和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睛死死盯住烧成暗金色的铜钟,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火光冲天,一曲悲凉的歌声自铜钟中传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声音越来越弱,“汉歌”二字已几乎听不见了。
宣德默然站在青石台阶上,塞哈智拱手道:“皇上,这狂徒临死仍唱得是李世民的《秦王破阵乐》。”
“哼,被自己十个儿子联手烧死,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唱支歌儿也无妨”,宣德脸色越发阴沉了。
说起来,宣德看着朱高煦父子先后伏诛,心情也有些复杂。
看了看立在台阶下的阿垄,宣德一挥手,身后一名小太监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明晃晃的三排金锭。
“代朕赏给他”,宣德对塞哈智道。
塞哈智带着小太监缓缓走到台阶前,轻声道:“难得,难得,领赏谢恩吧!”在塞哈智看来,阿垄身为奴仆,百两黄金足够做一辈子富户了,不过,八成也只能做一会儿富户,因为看皇上的脸色,汉王府中人估计一个也活不了。
小太监端着托盘,躬身将金锭送到阿垄身前。
阿垄拿起一锭金子,又摇摇头放回托盘上,向着宣德哽咽道:“皇上,小人不要金子,可否用这些金子换取一样东西?”
“哦?”宣德眼神一挑,问道:“你是要换官儿当当吗?”
“皇上,小人无意为官,我想用这百两黄金,换我母亲一条性。,”说着,阿垄一指蓝娘,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想到这里,阿垄满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皇上,洪武爷颁布的《圣谕六言》中,劝勉天下百姓需‘孝顺父母、恭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其中更以‘孝顺父母’居首,小人愿以百两黄金,换我母亲一个自由身。”
宣德怔住了,和似乎触动他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说起来,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
宣德的父亲朱高炽驾崩后,他对皇太后张氏十分孝顺。张太后年轻时,作为朱家嫡长媳,见证了靖难那段铁血岁月,更是在朱高炽驾崩后,成了大明的半个当家人,但是张太后却毫无野心,把儿子朱瞻基扶上马又送了一程后,也就不再过问政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