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大本营这么做菜肯定被嘘。”江城看着木清,笑呵呵地说。
“但我们俩做菜是最好吃的。”
木清一边说话,一边把新鲜的西红柿切块,放入盘中,撒上晶莹剔透的白糖。酸甜可口的糖拌西红柿是他们最喜欢的餐后甜点,但西红柿不易保存,大家一到山上就吃不到了。
炒腊肠和糖拌西红柿。木清一下想起好多过往。
“以前队长特爱吃腊肠,记得那次登雪宝顶——”江城自顾自的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抱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
木清挑了挑眉头,示意江城说下去。他手上的动作却慢了几分,没有之前那么利落。
江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了另一段没有她的回忆。厨房里锅铲碗盘的碰击声和他们的笑声搅拌在一起,一下下激荡着这个往常寂静的屋子。
圆形的小餐桌被放在靠近阳台窗户的那侧,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一片夜景。木清坐在桌旁,望着夜空中若影若现的繁星,而江城在安顿卧室里的老爹。窗外不时传来狗吠声。
江城回到餐桌上,两人不约而同的举杯,一饮而尽。
“找我什么事?说吧。”
江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我回登山队了。”
江城不停咀嚼腊肠的嘴巴停了下来,满脸写着“意外”二字。
“阿城……你想回来登山吗?”木清踌躇地问道。
江城笑了笑,看向窗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开口拒绝。
“我很高兴,真的,你又能登山了。”江城再次一饮而尽,“我爱登山队,我爱队里那些没心没肺混蛋们,可他们走了,再也吃不到这些了……”
江城夹起片腊肠放进嘴里,嚼着嚼着,一滴眼泪便滑落到嘴角,然后一滴又一滴,咸涩的泪和腊肠一起被他咽下。父亲生病,辞掉工作,这些磨难从未让他落泪,可是此刻他泪流不止。
木清对江城的哭泣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递给他抹泪的纸巾。他觉得江城无声的哭泣就像一把利剑,刺透他的身体,痛苦随着鲜血流了出来。
“没事,我没事。来,再喝一杯。”
江城抹掉眼泪,拿起酒瓶给木清又斟满一杯。
“唐老师还好吗?”江城问道。
“他很好,这次也是老师带队。风鸢社要再登卓奥友,但有几个队员突然退出了。”
“现在的年轻人确实喜欢撂挑子,哪有我们靠谱!这些王八……”
江城脸颊微红,已有了些醉意。
“你怎么和以前一样,一喝酒就嚷嚷。”木清打断江城即将喷薄而出的脏话。
瓶装啤酒喝完了,江城又打开罐装啤酒,还从厨房里端出一碟腌黄瓜当下酒菜。
“你现在还跑步?”木清一边夹黄瓜,一边问道。
“习惯了,一天不跑就觉得难受。”江城又一杯下肚,自嘲地笑了笑,“木清,我离那个世界太远,回不去了。”
木清捏住江城的肩头,用力摇晃了一下。
两人不停地摄取酒精,一直到午夜时分。
江城醉醺醺的倒在长椅上睡着了。木清从卧室里拿出被子,盖在江城的身上。他的酒量要比江城好很多,还没什么困意,也不想睡。
木清盘腿坐在阳台上,静静地望着夜空,等待东方的那抹鱼肚白。
清晨,新鲜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涌进冷寂的小区。马路上传来喇叭声和车铃声;某户人家传来打开奶箱的声响;还有一些声息,来自那些赶着上班的人们。
世界瞬间醒了过来,开始催促着人们回到城市的血脉里。
江城被闹钟的声音吵醒,捂着额头从长椅上爬起来,朦胧着眼睛看到木清正坐在餐桌旁。桌上放着一碗稀粥和一个煮好的鸡蛋。
“你赶紧吃吧,我要赶回去上课了。”木清拿起背包,向门口走去,“叔叔早上的鼻饲我推过了。你不用考虑登山队的事,我会解决的。”
“你有空就过来吃饭,我不嫌麻烦的。”江城说道。
木清换好鞋,站在楼梯口与江城挥手告别。一走出小区,他便迈开步伐往公交站跑去。和往常一样,不走主路,只穿梭在街巷之中。
江城站在阳台凝望着木清的背影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