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二人仍要坚持,他再次补上一句,“只要东都平安,小老这等百姓,总是能活的……”
源阳、源协听到这句,深有感触,躬身向渔夫行礼。
“可经此一来,一时再不可入水中查验了,也不知吟天殿有何疑处。”源协不无气馁。
“谁又说不知疑处,”源阳抬起手,“此还不足以说明吟天殿中确有可查之处?”
她的一只手上,印着一道痕迹,被水冲刷过,其中金粉仍牢牢粘于手背,在不背光处看去,就是一抹亮黄。
这样举动把渔夫、渔童都引至身边,“确如方才军帐前那尸首一般!”源协和渔夫先后说到。
“有此为证,定能查入吟天殿内!”源协说着就朝岸上大步冲跑过去。
“他们四人可是被水流冲回岸上了?”贴住北岸河岸站着的韦巨源,对身边崔湜问到。
“在水中间时,船身似被水倾覆否?”崔湜反问韦巨源,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方才那船显然已至吟天殿下,若察觉些许,返至岸上……”韦巨源不经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妙,你我二人此时往南岸去一趟。”
未等崔湜反应,韦巨源已经转身快步回到帐旁,催促他赶紧上马,一声“驾”后,快马朝新中桥飞驰而去。
同样在马上朝敬诚、裴谈处赶的还有姊弟二人,渔夫父子不便骑马,只得由两人问武侯要了马先行一步。
沾有金粉的那只手已被丝绢裹住,只等亮于众人之前。
而亲眼目睹方才四人在水上惊险一幕的敬诚,少不了在岸上担心,自言自语,“如此冒进,此事与他二人又有何相干。”
“青年若都能如此,大唐才有望,”裴谈手指拂了拂嘴上的胡子,“见二人已至吟天殿黑帛下,望有所获才好。”
道士诵经声渐弱,两人转身返回帐中,就听得路障一侧有马蹄声传来。
敬诚快步走出,源阳、源协两人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地跳下马,还来不及发问,平日就爱干净整洁的源阳带着大半身泥点走到他面前。
源阳一把扯下手中丝绢,指向自己手背纹理中仍清晰可辨的金粉,上气不接下气,“敬、敬叔父,请、请看,与惠、惠和坊中另三具浮尸,虎口处……别无二致……”
裴谈闻声走出,正巧到源协开口,“那水上吟天殿,定有其它诡怪。”
二人稍事停顿,异口同声,“请两位想方设法,入吟天殿中查验一番。”
“即便有这证据,要进吟天殿,谈何容易?”敬诚和裴谈无奈对视,任由姊弟俩在帐中大碗狂饮清水。
但裴谈表现得更为轻松,“若掌握实据,朝堂上交由圣人定夺,此案牵涉重大,未必仍会守原有陈规旧矩。”
“只是眼下,我等其中一人,或要往宫中一去。方才才以大理寺之名向户部请东都渔户户籍,裴某恐一时不能脱身。”他话里有话,暗指应由敬诚往紫微宫去。
“敬某去便去,即便问起惠和坊中一事,亦有所知之事可奏。”敬诚十分爽快,说话之间就要兵士去牵马匹。
“有劳大将军,只是若圣人问起,勿将洛水河岸之事言说太细、太满,只说有与吟天殿相联命案则已,否则不知在朝中要引起何等大乱。”裴谈神色微妙,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释然。
“想当初,为吟天殿一事,朝中纷乱,争斗多时才至如今局面,敬公可曾记得?”
敬诚招来兵士的动作慢下来,顿在半空,无奈叹气,“当下之事若由吟天殿起,不言,有愧于东都之中数百亡者;言,朝堂之上将争执四起,可敬某以为,眼下当以人命为重,昨晚十八条人命,今晨数百亡魂,听闻异骨之症在城中由来已久,谁知他日当如何?”
裴谈对后一句深表赞同,无言以对只能默认,对敬诚默然颔首,却见他一时目光炯炯,看向东侧来人——韦巨源与崔湜较之前姊弟二人,更显焦急地赶来,翻身下马。
甚至连互道声好都无,崔湜就行至在一旁稍事休息的源阳、源协面前,明知故问,“方才可是你二人往河中建物处去?”
眼见韦巨源与崔湜来,敬诚、裴谈瞬间就知二人所为何事。
敬诚对投来求助目光的源阳使下眼色,主动向韦巨源迎上去,“韦相但凡晚来一步,敬某就要往宫城中去了,眼下匆促而来可是有要紧事?”
一句往宫城中去,韦巨源既知吟天殿之事亦有暴露,但至何种程度还未明了,于是与敬、裴二人打起哑谜,“敬公、裴公可还记得元年还都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