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兵士大喝一声,猛地推门而入,“奉大理寺卿令,无关人等,即刻离开惠和坊!”
未等两人辩解,源阳还没来得及将源府牌子拿出来,兵士就推推搡搡地将他们赶到屋外。
“几位军爷,我二人为太医署医官,这位是家姐源阳,我为源协,正平坊源府出身。此一回是右卫敬大将军领来查案的。”
面对出鞘的唐刀,源协不无担忧地把出现在此处的缘由和盘托出。
源阳也适时将早已准备在手中的牌子拿出,举在手中,没有说话。
兵士眼神仿佛在表示听说过东都源府,但也只是行动上缓和了一些,并未停下将两人带出临香阁的脚步。
有在东都常驻的兵士,知道源府的来历,“两位勿怪,只是方才短时,就在这临香阁内,见的金鱼袋,只一双手都计不过来,其他表明身份的牌啊符的,更是数不胜数。故而……”
虽未言明,但字里行间足够直白——源府的牌子,在此处的兵士眼里是不够看的。
“至于所言敬将军一事,若是将军带来的医官,许是早先就该有人来请二位的,为何此时待到我等县衙兵卒……”兵士嘀咕着,身边的其他兵士听见他的自言自语,不为所动,更不回应。
此时兵士进入各处,驱赶人群,正是因为就在姊弟二人留于房中,四处探听两侧动静时,廊下另一端的房中,裴谈和崔湜、敬诚发生的激烈争执。
“裴公方才还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要将坊中之人尽数放出,究竟何意?”
裴谈饮下一盏茶后,预备以大理寺卿的名义,解除惠和坊的出坊限制,提出要打开两扇坊门,除居住在坊内的人之外,将其他非坊中住客,放归各自住处。
崔湜虽然对异骨一事不陌生,但确实不知此次十八具莫名浮尸的来源。
头先一时将坊门紧闭,匆忙招来县衙、刑部、大理寺,遑论彼时内心慌乱的缘故,最初本就不是为了要查明案情,而是希望寻来一个衙门,把浮尸一事接了去,自己则由最初的发现者,转为提供线索、辅助办案之人。
如此一来,既不用担责,甚至还能在案情水落石出后,一同领赏。
而以此时裴谈所言,将所有人放出惠和坊,无疑是在增加探明真相的难度,即便崔湜有不再理会浮尸一案之意,但如今的决定,听来却如此草率,他也难掩想要质疑裴谈一番的意思。
敬诚听到崔湜反问裴谈,立刻觉察出崔湜的封坊动机不纯,但他同样不理解裴谈的决定,“敬某以为,浮尸一事还未着手,若将坊内众人放归,与此案相关人等恐借机出逃。”
“敬公所言或不假,只是依裴某之见,坊中即便有相关人等,吾等一时之间亦难以寻得,且裴某以为,此时坊内并无与浮尸之案直接相联之人。”裴谈言语之间,不紧不慢。
“裴公何出此言?”崔湜心里念及邀功,听到与案情有关的话,自然不会放过。
“十八具浮尸,且皆身负异骨之症,”裴谈表情漠然,“如今街面虽有异骨病一说,但亲眼所见患病之人数量,实属寥寥,将浮尸身份辨明,找齐与之相干之人甚于大海捞针,此一项须调配几人,花去多少时日,二位可曾想过?”
见崔湜一脸不安,裴谈接着说,“今崔公只见其漂于水上,却不思背后之事。寻来异骨之人,将其杀害,投入水中,岂是短时就可完成的?定筹划许久,才方挑准今日彼时彼刻行动。”
“裴公如此言说,莫非已寻得蛛丝马迹?”敬诚不禁好奇。
“确实有些线索,早先我与坊外西侧,见洛水入坊之暗渠,闸门大开,想必浮尸即是自彼处漂入,二位不妨试想,若有人于坊内投入浮尸,十八具之多,如何做到不引武侯留意?”
“即是言,浮尸乃坊外投入坊内支流?”敬诚附和,“如此说来,即便有那般贼人,此刻必不在坊中,是有理的。”
“且惠和乃烟柳花坊,几时能有不引人注意又足以放置如此数量浮尸之处?”裴谈有些轻蔑地看了眼崔湜,“对近日进出人员名册、车马货运典籍稍加查验,就知其详了。故而何须将与浮尸一事无关的数千人等困于坊中?”
“确有些道理,”敬诚拂了拂佩刀,“只是千人之口……”
忽然变得话多的裴谈,这时却笑开了,“敬大将军岂不知防民之口,不如由其受制于‘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