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处生何事了?道上行的,岂不是皇城之中的兵?”驾车的仆役猛地拉住骆驼,回头小声朝车里说到。
源协先一步探出头来,“还真是,此时宵禁,如此数量的禁兵是何缘故?”
源阳闭眼揉着太阳穴,“与咱们无关,等他们经过,径直返家便是。”
“遵娘子命。”仆役应声之后便不再言语,倒是源协跃跃欲试,想要下车一探究竟,一把被家姊拽住衣服。
“你哪次好事,不生事端,给我坐着!”源阳想一句话唤住他,源协却没打算收回脚,反倒是大步跳下车,说了声“问问又有何妨”,就往主道走去。
“已至宵禁,前方驼车何人?!”源协才往前走出两步,车后不远,传来几声厉喝。
恰逢四名武侯行至修文、安业两坊之间巡夜,在灯笼打出的一片光亮中走上前,将手中的粗木杖指向源协。
“军爷不需过问,击此人五十杖便是。在此处生出事端,这位小爷若回了府,一样是要领鞭子的。”源阳直接在车里回答。
武侯听见“府”字,心中生怕在坊中误拦哪家公卿的车驾,语气一下弱了许多,“敢问车内娘子与眼前郎君来自哪家府上?”
源协要迎上去回答,源阳却直接从车窗伸出手,手中握着一张抛光的椭圆金符,润泽的边缘绺有金丝,末端围住的正中是一个“源”字。
在最前头的武侯慌忙退后行礼,“不知是贵家来自源府!我等方才多有造次,还望包涵……只是已至宵禁,不知二位欲往何处?”
“正欲……”
“这可是在雍王府来往的源阳、源协二位医官不是?!”四人之中有常在修文坊一带活动,认出姊弟俩的一名武侯。
“正是……”
“吾等承知,莫不是二位医官也正往惠和坊去?”武侯眼神看向主道上的大量禁兵。
连着被打断两次言语的源协,这次抢先一步,夺过话把儿,正要说出自己二人宵禁时分驱车的真实目的,却被主道上新增的这许多禁兵与方才武侯无意提到的惠和坊转移了注意。
惠和坊乃是一座花坊,任凭年轻的姊弟二人再怎么胡闹,如何都不会往那坊里头消遣,源协正因这句话气得有些血气上涌,细想之下,又觉未必如自己所想这样,于是顺着往下套话,“是正要往惠和坊去,你们可知坊内何事?”
“只知道出了怪事,坊门新上了武侯,连水道都封了,哪儿还有我们能听的消息。”另一个武侯语气里满是对惠和坊中发生之事的轻蔑。
“水道封了?这事可算得上稀奇……”源协一步步往车边挪,小声叨咕,字字句句都在引源阳注意。
“你愿去便去,看惠和坊中众人,是否也认你这张脸,”源阳洞悉家弟的用意,轻哼一声,“惠和坊中玩乐的多为朝中大员,此时定出了关系重大之事。你不以为乱,大可以区区医师身份和大员们好好结交切磋。”
源协听这几句,明白家姊的态度,一时立在原处,不再言语。
“我怎觉是生了命案,方才换防,绕过道德坊一侧,似得见大理寺也往惠和坊去,最末还有十数验尸官与仵作。好端端一个女人喷香的花坊里,要这么些仵作作甚。”最初的那名武侯把自己所见一说,沉默被打破。
言语刚落,源协二话不说,就往主道奔去,不出片刻又跑回来,“主道上禁兵数量,怕是有数百之多,确是大事,要不禁兵怎出皇城外巡夜,”又压低声音,只对家姊一人说,“打听了,领在队前的是敬叔父。”
他口中的敬叔父,即右卫大将军敬诚,敬家与源家世代交好,敬诚更是和源乾煜以兄弟相称。
而眼下要紧事并非禁兵出皇城——惠和坊之中,无论是出了武侯所言的怪事,又或是推断出的命案。既已惊动右卫大将军亲自出马巡城,发生之事必然非同小可。
源协转而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源阳。
“小儿,打小挨过的鞭子,哪一鞭是少挨的?”源阳说着,走下车,给仆役嘱咐了两句,再从身上找出一把精巧的玉梳,拿出来,问武侯借马。
两人跨上马,顷刻之间,就追在了大队禁兵前头。敬诚大将军在宵禁之时,得到出皇城巡视周边临近各坊的指令,本就有些草木皆兵。
身后这时忽传阵阵马声、人声,刚准备全军戒备,侧头竟看到源府的两个孩子驾马过来。
喜中带急,大呼一声,“胡来!宵禁时分,你两个竖子在道上乱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