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之城,对于那些喜欢在死人乐透上押注的赌狗们来说,可算不上友好。
一个晚上过去,光冻死在街头的就有几十号人。
这可大大增加了赌狗们押对数字的难度。
他们不得不迈出家门,或亲自上街打探情报,或发布委托、找人调查,去标记那些街头老鼠们的生存情况。
除了他们外,没人在乎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死活。
2074年,1月17日,17:10
太阳似乎厌倦了这座罪恶的城市腐朽臭味,不耐烦地要收走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的光辉。
刺骨的严寒夹杂着凌冽的冷风,野蛮地呼啸着。
死神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一茬又一茬收割着街头那些流离失所的干瘦庄稼。
萝拉精神紧绷着,穿梭在狭窄的巷子里,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瘫倒在地上的、冰冷的女人尸体。
1月17日,是她的生日。
在过去,妈妈总会在这一天带上兴高采烈的她,开开心心地出门庆祝。
她们会在楼底的卖衣摊上买两件新衣服。
每次,萝拉都会按照妈妈的叮嘱,抓住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仔细照镜子的机会,细细察看自己外貌和身高的变化。
卖衣服的摊主是个好人,会允许小小的她用粉笔,在镜子边上记下自己身高的刻度。
之后,妈妈会带着她走去巷子里的一家老拉面馆,点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拉面。
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这是小萝拉一年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三年前。
妈妈像往常一样带着她走入巷子里,却再也没能走出来。
萝拉有些记不清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耳边不断萦绕的,几个男人粗暴的嘶吼和妈妈凄惨的叫声。
只记得,视野中,那不停流淌、蔓延的混浊液体。
只记得,妈妈脸上干涸的泪与嘴角流淌的血。
萝拉缩了缩脑袋,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破旧棉袄。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产。
她抿着冻得惨白的唇,低头走着,沉重的步伐在巷子粗糙的地面上拖拽出一声声哀嚎。
她走着,远离了一栋栋高楼,与曾经的家擦肩而过。
妈妈死后,交不起租金的她只能流落街头。
她走着,路过一个脏兮兮的摊位。
听说好心的摊主也死了。
据说是因为偷拍顾客换衣服,让人活活打死了。
她想着,放缓步伐,转身走向那无人的破旧摊位。
在一堆破烂的衣裳之中,那面留有她身高印记的镜子还歪斜地屹立着,如同一头守墓的狗。
她用手轻轻擦了擦镜面上厚厚的灰尘,镜中小小的脸蛋上疤痕密布,又沾染着黑色的尘土。
真丑。
她轻轻叹了口气。
三年前,她对着这面镜子,亲手用钥匙,在俏丽的脸蛋上划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仅仅为了活着。
为了不被那些人粗暴地拖拽进巷子深处。
她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角,捡起一旁挂着的破烂围巾,在脸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
她迈动步伐,朝着日本街的方向走去。
据说,整座夜之城,日本街的残羹剩饭最多,也最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