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们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呢?
从天刚方明到点上能薰瞎掉眼睛的油脂蜡烛。
从七八岁孩子到掉了牙齿的老人,为了生存,所有人都被塞进了那些阴暗,潮湿,闷热的工厂。
但人们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呢?
每日领到的勉强糊口的工资,睡在街头的角落里。
一旦你生了病,受了伤,就意味着第二天你要饿肚子。
而饿了肚子就没有力气干活,日复一日,恶性循环。
如果不将死亡看作一救赎而忽略现实所遭受到苦难的话。
这确实是一段相当艰难而可怕的岁月。
更何况还有这种几乎所有人在这种肮脏的环境下都有可能换上的病症。
“我能养活他……”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天边逐渐坠入黑暗的夕阳,就宛如她后半生的命运。
“别骗自己了,孩子。”
泰斯的眼神变得同情,尽管他很想帮助这个可怜的,就像他死去的女儿那样。
“你弟弟多大了,已经十六岁了吧,自从五年前他因为发病被工厂辞退之后,这五年过的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所以说,受伤是没有赔偿的。
就算是因为工作,在大部分人看来,其实更多的可以归结于命不好。
而教会也乐的这样宣传。
毕竟这样去教会祈祷的人们便会更加的虔诚,对于捐出他们那连自己都养活不起的微薄收入为木雕泥塑装饰金身会更加多热衷。
“我能养活的了他——”
她再次重复道。
她说的很坚定。
泰斯知道是劝不了她的。
也许是愚蠢,也许是某种更高尚的品质。
他只是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走上一条注定会让她受伤的道路。
而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孤身一人,居无定所,流连于酒馆和赌博。
看来自己是留不下什么东西的。
他想到。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点家用,似乎也没有人能继承。
妻子因为败血症痛苦的死去。
大儿子被领主用两袋土豆换到了战场上,像这个大多数的穷人家的孩子们一样丢掉了性命。
二儿子在工厂中除了事故,被轰鸣的机器搅得粉碎,连尸体都找不到。
小女儿,他的小女儿,在那样肮脏的环境长大,也是生了痨病。
最后他只能痛苦而无助的看着她死去。
他不知道为何诸神让他接受这样的苦难。
他想要报复,他无数次尝试拿出自己的火枪。
向着臆想中的敌人开枪,
但令他痛苦的是,他只知道敌人夺走了他三个孩子和妻子的生命。
而这绝不正常。
他要开枪,可敌人在哪呢?
“等这次回去,我带你去宗教会拜访一位博学的神父。”
他笑笑,也许自己能够留下点什么。
而还没等对面的少女反应过来,露出惊喜的笑容。
他觉察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那是,行走在森林中的猎人们为了驱逐蚊虫而在身上涂抹的某种秘药的气息。
那中气息渗入了他们的骨髓,是所有丛林猎人一生都舍不掉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