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衡楼的二楼向外望去,街道上正为满天飞舞的雪片所妆点。
楼下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都用连帽斗篷将自己裹紧,碾过青石板的马车也都罩上了厚厚的车帘。
二楼的窗户敞开着,呜呜咆孝着的寒风窜了进来,纷乱的雪片也跟着飞进屋内,屋内的温度陡然而降。
但对于坐在炉火边的卫辰三人来说,却是只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清凉。
“瑞雪兆丰年,明年当又是一个好年景。”
卫辰微笑着举起酒杯,敬向赵宗全和赵策英,提前祝贺着明年的丰收,琥珀贡酒温热的酒气从杯中散逸而出,清冽醇厚。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赵宗全放下酒杯,示意赵策英给对面的卫辰添酒,自己则笑着道:“丰收一事,在天也在人,我在禹州十几年碌碌无为。而兴云你来禹州任官还不到三年,就让禹州万千生民看到了奔头。这一点,我远不如你。”
“团练过谦了。”
卫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赵宗全不是做不了,而是不能做。
大周皇帝子嗣艰难由来已久,并非赵真一人而已,赵真之父赵寰亦是如此。
当时赵宗全的父亲赵概就曾被没有子嗣的赵寰选中抱进宫中,作为接班人培养了数年。
后来赵真出生,赵寰有了亲生儿子,过继之事自然就没有了下文,赵宗全的父亲赵概也被遣送出宫。
赵寰没几年就死了,赵真即位时还是个孩子,少不更事,便由太后垂帘听政。
正所谓主少国疑,在那段时间里,曾经有望登上皇位的赵概处境自然是颇为微妙,成了各路野心家觊觎的香饽饽。
太后表面宽容以待,暗地里对赵概也是各种忌惮防备。
赵概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赵真即位后一年多,赵概就不堪其扰,忧惧而死,只留下赵宗全这么一个小儿子。
正是有着亲生父亲赵概的前车之鉴,赵宗全深刻地体会到了储位之争是何等的凶险,一旦卷入其中,便再难以安然脱身。
于是赵宗全渐渐学会了用平庸和怯懦伪装自己,营造出一个胸无大志的闲散宗室子弟形象。
等到成年后外放禹州团练使,赵宗全在禹州一窝就是将近二十年,只为澹出人们的视线。
事实证明,赵宗全成功了。
即便是汴京城中夺储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只怕也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其实就在离汴京百里之外的禹州,还有一个人也是储位的潜在竞争者。
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赵宗全比邕王和兖王这两位所有人眼中的夺储大热门还要更有优势。
毕竟,赵宗全的父亲赵概当年是被赵寰当作大周继承人来培养的,距离皇位只是毫厘之差。
正是因为了解自家不平凡的过往,赵策英才会渐渐生出野心和抱负。
赵策英还年轻,他和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的赵宗全不一样。
赵策英不甘心大半辈子坐困于小小的禹州,他希望能走出禹州大展宏图,做出一番作为,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