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张之城一咬牙,带着张、安二人走向村西牛棚。
“牛棚”实实在在是一座牛棚,“牛朋”也是木糖村致富能手刘宝蔫的外号,俗话说,“不得外号不发财”,又有俗话,“蔫人出豹子”,联产承包以来,刘宝蔫在双重古老俗语的加持下,迅速致富,并租下村西大片地方,盖起了石灰抹地,钢筋圈拦,内置水枪等喷洗设备的现代化牛棚。
“娘哔的,村儿里刚提‘万元户’口号咧时候,老子就是八个半万元户!”这是刘宝蔫有次跟外村人吵架时放出来的狠话,他名字里带个“蔫儿”,人可一点不蔫,尤其看不惯外人欺负本村人。这样看来,把几个闹事瘪三关在他家牛棚里,安三边倒是动了些脑筋,撇开安三边与自己作对的事情不提,单从他维护本村老农民来看,他这个治保主任还算是合格的。
牛棚到了,张之城冲进去,水泥抹地阳光透射的现代化牛棚却没有人。“我挂个电话!”安三边掏出手机拨号,地面一块木板忽然掀开,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刘宝蔫。刘宝蔫打着赤膊,走到张之城跟前,说:“支书来咧,狗日咧欺人太甚,咱把小瘪三儿安排到地窖咧,可得把他们好好拾掇拾掇,叫长长记性,来村儿咧欺负人还行?!”
刘保蔫家的“地窖”叫张之城长了见识,地窖分为三室,有两间整整齐齐码着木栅箱子,传言白干酒厂县分厂没落时,酿制的十大罐一道原浆,有两罐被清凉乡不知名农民抄底了,难道就在这?
张之城在地窖第三室见到了人,并非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大汉,不过是三个畏畏缩缩的毛头小子,蜷缩着在角落瑟瑟发抖。安三边大儿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摆着明晃晃的刀具、钳具,还有玻璃绳和铁丝混编成的鞭子。
张岩说:“老蔫儿从前干过兽医,这钳子是从老母牛肚里往外拽小牛用咧,鞭子是赶牲口的,这刀——老蔫儿,这刀做嘛使?”
“劁猪用咧,”刘保蔫给张之城等上了烟,他绕过去拉开抽屉,哗啦一声捧出许多钩凿来,他捏起一把,对着灯光看看,这工具呈钳形,不过半片钳头是明晃晃的钩子,另一半则是锋利的刀,“这玩意儿给牛马去势,裆里夹着半吊子东西,他娘咧就爱惹事儿,去了势就老实咧。”他走到三人跟前,朝他们比划比划,三个催债的早吓得面无人色。
这地下室,比之县衙刑房也不遑多让,张之城心想。
“当啷”一声,刘保蔫将去势器丢在地上,又抄起一把铲子样的刀,他阴笑一声,玩闹着朝安三边比划两下,忽然转头,换了严肃表情向三个催债的走去。
“你,起来!”刘保蔫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你,你要干嘛?”
“做人跟做买卖一样,讲究个公道,”刘保蔫说,“一桶屎咧事儿,劁了你们不值当的,咱要你一节手指头。”
张之城想要说话阻止,张岩拽住他,悄悄说:“吓唬吓唬,哪敢真下手咧。”
催债人哆嗦着冲老蔫说:“我,我不信你敢动我。”
张岩也拿个家伙走了过去,比划几下,说:“以前俩村儿用水干仗咧时候,咱都敢拿叉子捅,这会儿发落恁这么个小瘪三,有啥敢不敢的?欺到咱村儿头上,恁是不要命咧?”
老蔫儿提溜起那个催债的,搡在凳子上,反手替他除下裤子。他也真不嫌腌臜,取过镊子就去拨拉那人裆里的本儿本儿。催债的早吓得腿也软了,老蔫儿举起刀,作势要切,忽觉手上湿热,抬手一看,是吓得尿了。只听他喊道:“叔伯,大爷,爷爷,祖宗啊,饶了我,饶了我啊。”他一骨碌翻滚在地上,裤子也来不及提起,指着偏矮胖的那个催债人说:“他,他是俺们头儿,是他,他出的主意。”他说着去提裤子,裆里那不争气的东西还在汩汩地往外漏尿,他“哇”地一声哭了,说:“哥哎,你家钱也早挣够了,吃干抹净还不行,非得赶尽杀绝,这可怎么办啊。”
“妈的,怂货,”那黑矮胖子骂了一句,他缓缓站起身来,说:“是我,怎么样?欠债还钱,我上点手段怎么了?一群土鳖,还不起钱别借啊——还有,告诉你们,我爹是魏峰,我就在这儿,要扣人也由你们,要打骂也由你们,不过你们得记住,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要提前想明白怎么收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