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安三边说,“指望来支教的?人家自个儿都没成人咧,说句难听的话,驴粪蛋子——表面光,里头全是臭瓤子。”
“嘿嘿,”张岩报以同样阴阳怪气的一笑,说,“感情你捏开驴粪蛋子闻过?”此话出口,引来全场大笑。六双石干咳两声,大家接着议事。
张之城说:“支教学生有他们自己考核的要求,有时候不能像咱村小学老老师那么投入,也可以理解嘛。不过既然安叔提出来咧,咱就去问问老辈儿的老师,请他们出山帮忙。”
二队长摇摇手,说:“支书想到这一层,说明真是为咱实心办事儿咧,心到了就全有咧。老老师身体也不行咧,就请支教娃娃辛苦些日子,好在不用开课,照看几个娃娃,也不会出啥麻哒。”
安三边哼了一声:“虽说咱二队长家里没匣子儿子,不过可重教育咧,望女成凤啊,哈哈!”农村人对于生养儿子有种异样执着,换言之,是对香火承嗣的执着,二队长家里恰恰三个全是闺女,安三边这话出口,戳中对方要害,二队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安三边哔哔赖赖,张之城忍耐很久,终于忍之不住,说道:“安叔,有匣子也得好好教育,听说您家有个儿子,敢跟您起硬茬架秧子打架,咋得一开始没送到武校,保不齐咱村儿出个成龙李连杰呢,哈哈。”
又一阵哄笑,张岩对安三边又拍又搂,让他难以发作,只好讪讪地坐着。
“行咧,”六双石说道,“三边你看,惹咧众怒吧,咱早叫你刷刷牙,嘴楞个臭,熏着咱新支书咧!”有人顺势开始拿安三边跟二娥打趣,内容粗俗不堪,哄笑阵阵。
这是哥子替弟弟解围,顺手将矛头指向张之城,安三边说:“是咧,咱好好刷牙,好好刷牙,不光支书,熏着别人也不好。”
眼见会议朝着闹剧方向发展,张之城灵机一动说道:“安叔,干刷不好,我那有牙膏,得空儿给您送去——得成,孩子的事儿解决好咧,大伙儿才好安心出工上工。”
三小队长提出了浇水问题。
张岩说道:“浇水还有啥问题,老天爷下咧多少场雨咧,这不明摆着解放你们的生产力,教你带着队上龟孙好好出工挣钱咧,还不知足。”
“你他娘才是龟孙,”三队长笑道,“你他娘不是三队上咧人?”
见识了木塘村的支部扩大会,赵美然真正领会了“庙小妖风大”的涵义,安、六二位可真是村里的风伯雨师!所幸张之城应对了下来,扩大会大体上没被带偏方向,还算说事儿,还算不孬。赵美然偷瞥张之城,他也是松了口气。
各队按人头数将出工名额分配下,一声“散会”,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几个小队长对这个“嘴上没毛”的新支书开始另眼相看,老党员也连连点头,安三边气咻咻起身出门,六双石朝张之城含笑点头,接着和苏宝国一起去扶几个老党员。张之城反应过来,忙也去扶他们。
不料“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这一撞力道之大,几乎把侧墙玻璃震碎,安三边因惯性向前摔倒。
见是安三边,六双石喝骂道:“麻痹的,干事儿还这么毛躁,好好说!”
“快,快!”安三边大口喘着气说,“闸,闸会出事儿咧,一条坝,坝子决口咧!”
“什么!”张岩双手拽着安三边胳膊,但安三边小腿转筋,整个人已是软了,哪提得起来,“这月闸会轮值,不是你老安家儿子,怎么会决口!”
“不知道,不知道!”安三边说,“喊人,快,喊人!”
初闻闸堤决口,六双石有种“苍天助我”的快感,待听到这月闸堤决口赶在自家亲侄儿轮值期间,他乍然变了脸色,爆发出年青人不及的力量。六双石搡开张岩,双手抓着脖领子一把提溜起弟弟,脖子上青筋绽起,问道:“人怎么样?”
“不知道,”安三边喊道,“不知道啊哥,快,快救救咱儿子,快救救恁侄儿啊。”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但六双石惊诧之后,随即恢复了老奸本色,双手虚按一按,说:“慌啥咧,怕啥列,大队是支书说咧算,咱请支书拿主意,支书说咋办咱就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