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边咧嘴笑着连连点头:“得是这个道理,咱小时候听先生讲书,翻来覆去不成咧烽火戏诸侯咧?咱支部可不兴学周幽王。支书,是这,下午支部扩大会,我先用大喇叭招呼几句。”说着,不等张之城反应过来,就凑到喇叭跟前,干咳两声:“各队注意咧,各队注意咧,乡政府有重要任务安排,本村需要壮劳力出工,咱们支书定咧,一天十块钱补贴,各队小组长、老党员下午4点来支部开会,分派各组名额,老党员下午来支部开会,分派各组名额,注意咧,咱们支书定咧,每天补贴10块,每天补贴10块!”
安三边一反常态如此配合,张之城有些好奇,说:“安叔,您不是去帮人凿地咧?”
安三边说:“嘿嘿,你大支书风风火火,咱哪能拖后咧?听见你大喇叭里都把出工的事招呼出来咧,咱扔下锄头就赶回来通知人开会。”他说着抽出一支烟,张之城接过火儿替他点上,安三边吞吐烟雾,神态十分惬意,张之城说:“安叔今儿个心情不赖?”
安三边说:“不赖不赖,慢慢地你就知道,恁安叔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的事,乡里安排咧任务,咱一条大道趟平了走,一件事体甩膀子干。可恁张叔就喜欢在下边嘀嘀咕咕,有的时候不能全听他的,给你出的净是馊主意。”
张之城听得云里雾里,安三边继续说:“刚才你广播得就很好,重点突出,你早说一个工一天10块钱,这事儿还用得着早上开会研究?嫩张叔话里还敲打人咧——”
这席话等于肯定了张赵二人拟出来的稿子,二人忍不住窃喜,竟觉得眼前这肥头大耳长着酒糟鼻的乡村老农形象高大起来。安三边吃饱了烟,背起手哼着小调儿走了。
赵美然说:“开好头,这事就成功一半啦,昨天李书记开会开得急赤白脸,没有必要嘛。”
张之城学着老干部的姿态说道:“美然同志,行百里者半九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二人说着,忍不住将那稿子拎出来自我欣赏一番,然后商讨下午支部扩大会的事。张岩悄没声进来了,他颓坐在桌边,神情十分复杂,抓耳挠腮,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张之城倒了茶放到张岩面前,问道:“叔,去过老赵头家里了?怎么样,早上放歌的事他没怪罪吧?”
张岩说:“赵五没在家,赵茂儿拿咧慰问挺高兴,没注意到这些枝枝叶叶的事儿——支书,每天补贴10块钱事儿,你是咋想的?”
张之城不觉瞪大了眼睛:“我没咋想,乡里文件上这样写的,李书记也是这样承诺的……”
张岩说:“乡里,乡里说按这个数字补贴,乡里说没说,这个钱一次给清,还是分几次结清?之城,我以为跟你聊过村财务的事,你能悟出点道理——这样说吧,以往每次乡政府承诺拨款,都不是足额拨付到位的,还有,即便乡里拨款了,按照惯例,村里会从中截取一部分,作为支部组织村民出工的‘组织费用’……意思就是,乡里文件上写的每个工补贴10块,实际能实现的,只有5块,支部实际只能给到每个出工的农民,只有5块,真按10块发补贴,这次村里落下的亏空就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