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花岗岩石,沉淀在眼前这条深邃笔直的幽静长道,两旁高耸参天的玄黑石柱,遮蔽掉正前方以外的所有视野。前方,就是迈入东牙国的始点,千百年来,这条长道的尽头就是踏进东牙国的第一站,东牙国的迎宾大厅。
过去二十多年里,肖冰先多次走过这条长道,虽然说不上如数家珍,至少谈得上轻车熟路。然而,此刻这条长道并没有以往的熟悉,更像是悬在半空中的钢索,脚下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尽管这里不用再顶着风雪的侵袭,也不用再担心刺客的追杀,但前方的迎宾大厅却更令肖冰先戒慎恐惧,因为那里的主人是东牙国的疏礼阁阁主,被称为万山第一智者的乌赤金。
万山诸国虽然同是根源自东牙山,但是各自国家各有自己的政治与官僚体系,不同国家的国主或各级官职的权利义务也各有不同。东牙国国主以下御有擎天、丰足、疏礼三大内阁,擎天阁主掌军事防务,丰足阁主掌衣、食、住、行等民生事务,而疏礼阁主掌擎天、丰足两阁以外的所有事务。
因此,举凡礼制、律法、外交、财税、户政、吏政等大小事务皆由疏礼阁一肩治之,是以疏礼阁主向来皆非常人,而乌赤金更是历来疏礼阁阁主才智之最。
如果要问肖冰先此行东牙国最难走的一段路,他会毫不犹豫的指向眼前这条通往迎宾大厅的廊道。因为之前所有的精心规划,所有的权谋算计,都只是为了安然度过眼前的迎宾大厅,而其中唯一的威胁,就是坐阵在迎宾大厅的疏礼阁主乌赤金。
肖冰先知道自己这点能耐远远不足以对付那个男人,尤其此刻他身负无法想象的弥天阴谋,光是先入为主的心虚胆却,就足以让肖冰先在气势上未战先衰,更别说其中每个小小的算计,都能在万山诸国掀起滔天巨浪,肖冰先知道自己的眼睛藏不住这些算计,他的肩膀也扛不住这些阴谋,他甚至想象着自己还没踏进无止墙前,乌赤金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来意。
无奈的是肖冰先还是得硬着头皮去闯。一来是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不管真的白羽王子此刻生死如何,但是白色家族眼下或已倾覆,就算自己保得了少主周全又能如何,此生只怕一样难逃流亡一途。
莫总管说得对,就算今天不是由自己来执行这个任务,也会有其它人来执行,倘若如此,此刻自己不过就是七色国使团中数百名无辜亡魂的其中之一,现在就连紧张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二来是自己的家人安危此刻都掌握在莫总管手里,当莫总管找上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处境。他根本拒绝不了莫总管的任何要求,一旦拒绝,当下自己与家人绝无活路,莫总管不会让一个知情的局外人活在世上,即便他根本不知道莫总管到底想做什么。
肖冰先没有其他选择,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当好这枚棋子。他不知道莫总管的弥天阴谋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万山诸国将掀起怎样的惊涛巨浪,他只知道莫总管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歼灭七色国王室,而这个深不可测的力量,正用自己家人的性命抵着自己的脖子,逼着自己必须将乌赤金视为敌人。
既然无路可退,这一关他就只能硬闯,更精确来说,此行他必须能镇住乌赤金,只有让乌赤金完全相信自己,才有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
首先,他必须让乌赤金对自己代表七色国使团的身份毫无怀疑。此刻七色国使团已然团灭,只剩下身边这个从未在万山诸国露过面的”白羽王子”以及身为侍卫统领的自己,如果乌赤金不相信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无从相信”白羽王子”的身份;反过来说,一旦乌赤金相信了自己的身份,自然就能据以相信”白羽王子”的身份。
要怎么让乌赤金相信自己呢?首先,肖冰先在通山大道苦候由天朗多时,就是要营造这样的背景情境,让由天朗主动认出自己就是那个记忆中的熟悉人,确认自己是二十多年来一直随侍在侧的七色国侍卫,让由天朗去说服乌赤金相信自己的身份。尤其一个二十多年来忠心侍主的老侍卫,拼死护住主人最后一根独苗的画面浮现时,这样的情节或许对乌赤金更具说服力。
其次,他必须让乌赤金相信”白羽王子”此刻正遭受白灵马车、夜半歌声及修罗庄园的追杀。一旦如此,眼下除了东牙国出面来庇护”白羽王子”,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护得"白羽王子”的周全。
白灵马车、夜半歌声及修罗道场昨晚在通山大道行刺六国使团,其中五个使团的少主当场身亡,唯独”白羽王子”一人得以幸存,这个失手肯定会显得”白羽王子”的与众不同。
然而,这个与众不同对”白羽王子”却不是件好事,因为这将使得”白羽王子”成为唯一的漏网之鱼,更让”白羽王子”成为白灵马车、夜半歌声及修罗庄园接下来亡羊补牢的目标。
再加上”白羽王子”随后又遭遇到对方锲而不舍的追杀,这让孤立无援的”白羽王子”更加犹如风中残烛,这才符合”白羽王子”落难受迫害的人设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