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远急了,道:“潘老爷,这……”
潘举人淡淡的开口道:“我怎知道这《瑞鹤图》是真是假?总要找古董行鉴定一下,这一百两银子和十斗米我按赝品算,若是真品,再来给你补上如何?”
张行远沉思了片刻:“还请,潘老爷立下字据!”
潘举人眼眸当中浮现出几份不快:“怎么,张行远,你信不过我?”
“口说无凭,还请潘举人立下字据!”张行远坚持道。
潘举人冷哼一声,取来了纸和笔,写了一份字据,递给了张行远,张行远看了几眼,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叩首道:“潘老爷万寿,公侯万代!”
潘举人挥了挥手,好似打发一条狗一般:“走吧,老爷我要用膳了!”
……
……
账房之外。
张行远呆滞了许久,瞪着申老九道:“申管家,潘老爷明明说是要给我一百两银子,十斗米,你怎给我八十两银子和八斗米?”
申老九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哦,那是我家老爷不知道,如今,这米价上涨,二十两能买四五斗米就不错了!”
张行远怒道:“我去找潘老爷说去!”
申老九只是冷笑:“好啊,你去,你尽管去,让我家老爷用膳不爽利了,这下场,你试试!”
“你!”
张行远惊呆了,芬芳的词汇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拳头都攥紧了,只是,最后却又无力的松开,只能拱了拱手:“多谢申管家!”
审老九只是嘲弄一下:“走吧,走吧!”
张行远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又把这些陈米放在了小推车上小心翼翼的往家里推去。
却是一个破旧院落。
家中一共四口人。
张行远,长子张勇,次子张牧,幼子张信。
院落虽然落魄,却是有四间屋子,供张行远,张勇,张牧,张信四人居住,如今,张家却是破败了,屋舍杂乱,早就无人收拾了。
老大张勇给潘举人做佃户,做长工,勉强维持一口饭吃。
老二张牧不久之前害了一场病,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只有老三,还在读书,这也是全家唯一的希望。
老三张信不久之前过了县试和府试,只要过了最后的院试,便是秀才。
中了秀才便可以免户内二丁差役,此外,秀才可以免粮的,虽说比不上举人,却也可以让家里省下不少粮食。
一个拥有二十亩田地的中农,一轮到差役,都可能倾家荡产。自崇祯四年开始起,张家有六十亩地,只是崇祯五年一年,张家手中的六十亩地就变成了二十亩。
而现在,是真的一亩地都没了。
六十亩地换了粮食,全家都变成了潘举人的佃农,长工。
对于赤贫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给潘举人当佃农只要交了租子,就没有那么多赋税,朝廷搜刮赋税也是搜刮不到你的头上。
只是,去年开始起,当佃农也不行了。
崇祯八年,一场蝗灾,一场旱灾,田里收成越来越少。
潘举人的租子也交不起了。
整个张家,崇祯九年已经是家徒四壁了,数日之前,次子张牧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逼的张行远不得不抵押自家的传家宝。
崇祯四年开始起,朝廷一次次加税,徭役,让张行远这一家还算是过的殷实的家庭迅速的衰败起来。
之前朝廷收税,多少还能活下去,甚至还能让张家有点余钱,供三个孩子读书。
而现在就算是温饱都成了问题。
“爹!”
一看到张行远回来,张信急忙站起身来:“潘举人可是银子了?”
“给了一共八十两!”
张行远回忆起今日的遭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儿啊,你要好好读书,日后,拿下秀才,中举人,中进士,赎回咱们家的传家宝,祖宗传到咱们家的东西,可不能在我手里断了根!”
“儿明白!”
张信点点头,而后,他又道:“爹,如今,院试在即,儿,想要去拜访一下院试主考何辅臣,需得是备点礼物,如此秀才无忧,只是,这银两……!”
张行远略微沉吟了一下:“需要多少!”
张信比划了一下手指:“六十两!”
张行远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你先在家照看一下二哥,把米煮上,我去找大夫!”
……
……
潘家
潘家父子正在细细的观摩字画,小潘举人忍不住道:“爹,这是真迹?”
“八成是真迹!”潘举人笑了,仔细的观摩瑞鹤图,许久却是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张家还有这般宝物!”
“老爷!”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恭敬的声音:“陈捕头来了!”
潘举人收起了字画,道:“让他进来!”
随后,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双手抱拳:“见过潘举人!”
潘举人微微的点点头道:“陈捕头,我这里还有一桩麻烦事儿,还请你解决一二!”
陈捕头客气道:“潘举人但说无妨,小人有一分力,便使得一分力气,断然不会叫潘老爷失望!”
“那张行远一家!”潘举人不疾不徐的开口道:“给他安个通贼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