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掌柜和他似乎甚为相熟,陪着笑道:“陈捕头,在下实不知你大驾光临,刚才伙计跑来报讯,在下已立马赶来。还望陈捕头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那陈捕头虽然绷着脸,但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又道:“赵掌柜,我也不瞒你。如今我奉府台大人之命,前来福至客舍是搜捕逃犯的……”
正驻足于不远处连廊观望的朱厚照听得,顿时扭头瞥了一眼黑狼等人,压低声音问道:“黑狼,莫不是你三人进城时做了些甚么?引起了官府注意?”
包括黑狼在内的三人均摇了摇头,黑狼低声应道:“堂主,这些扬州衙役绝不可能冲着属下三人而来的。况且,属下等人又何曾时成了逃犯?”
朱厚照轻笑了笑,又低声道:“就算他们冲着你三人而来也不打紧。给他们一个水缸做胆,量他们也不敢过来这边查探。”
略为一想,他再次轻声道:“小瑾,黑狼等人就先交给你,先领他们进厢房去吧,可不能出了岔子。”
刘瑾笑着轻声应道:“少爷,你放心好了。他们岂敢在这里生事?”
朱厚照伸手朝厢房晃了晃,也不多说话,见得刘瑾领着黑狼三人进了厢房,这才重新望向庭院之中。
那赵掌柜听得愕然,过了好一会才应道:“陈捕头,会不会搞错了?福至客舍怎么会有逃犯?扬州府衙离这里可没有多远,逃犯又敢以身犯险?况且,凡进客舍的客人,伙计均会记录他的名字,定期呈报府衙的。”
那陈捕头轻哼一声:“赵掌柜,福至客舍内没有逃犯,这只是你在说。那可作不了数。一切要搜查过后才知道有没有。”
赵掌柜听得嘴唇微动,一时却不知如何反驳,眼前陈捕头虽不是官,却也是吏,官字两个口自然也是生效的,怎么说也行。
那陈捕头瞄了一眼他,再道:“赵掌柜,劳烦你速派伙计,将投宿在福至客舍的人客,无论男女老幼,全部传唤到庭院来。”
赵掌柜听得立马摇了摇头:“陈捕头,若在往日,协助官府查案,将人客唤出来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今日万万不可。”
陈捕头见这赵掌柜竟然出言拒绝,顿时面露不悦,轻斥了声:“怎么,难道你赵掌柜胆肥了,还准备包庇逃犯不成?”
赵掌柜“哟”了声,马上躬着身躯,一副讨好般的模样:“陈捕头,在下那会有这个胆子。”
须臾,他又道:“陈捕头,请莫动怒,可否先听在下一言?”
“说……”陈捕头轻喝一声,面上的不悦之意丝毫未减。
对陈捕头颇为不满的语气,赵掌柜似置若罔闻,始终是一副讨好的模样,继续道:“陈捕头,今日福至客舍入住了贵客,你们刚才拍门的动静太大,估计已惊动了贵客。如果怪罪下来,那可不得了。”
陈捕头听得满脸错愕,他是吏,赵掌柜是民,两人虽无深交,但因这福至客舍,两人亦是时常有碰面,赵掌柜似乎也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来。
见陈捕头迟疑,赵掌柜又道:“陈捕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捕头思索了一小会,还是点了点头。
稍顷,两人刚去到庭院的一旁,赵掌柜已将嘴巴凑到陈捕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捕头听得惊愕更甚,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赵掌柜,此话当真?没有虚假?”
赵掌柜重重点了点头:“陈捕头,若没有真凭实据,在下怎敢这般说?况且冒充官差那可是大罪……”
话音未落,他更指了指客舍东北角的数间厢房,又道:“陈捕头,你们搜查之时,莫要惊扰到贵客。他们一行人如今就暂居于东北角的数间厢房。
只要稍作打量,便能发现那数间厢房外均有彪形大汉把守,他们身着同样的装束,很容易辨识。”
陈捕头的眼珠时不时转了转,似在思量着。
赵掌柜望了他一眼,继续道:“陈捕头,若没有官府照应,这福至客舍又如何能开门迎客?如对方是无关人等,在下又胡言乱语,你陈捕头也不会放过在下,福至客舍还能开得了么?那在下岂不是自断财路?”
见得陈捕头仍然沉吟不语,赵掌柜“哎”了声:“陈捕头,在下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可要想清楚,万一真惹出事端来,恐怕府台大人也要受到牵连。到时候,你觉得府台大人会轻饶惊扰贵客的那些人么?”
虽然赵掌柜没有直接提及他的名字,但陈捕头听得心中一凛。
今日前来福至客舍正是他所带的队,若这里真出了事,府台大人追究起来,他又如何跑得了?
他是“捕头”,虽然在普通生民面前很好使,但也不过是官府里微不足道的衙役。
站在府台大人跟前,他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供上官役使的一名小吏而已。
若对方真是连府台大人也不敢得罪的贵客,他一名小小的衙役又如何敢去碰触这个“霉头”?
激怒了对方,最终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的必定只会是他这领头的“捕头”。
但是,府台大人明明接到暗报,说福至客舍出现逃犯之踪,这才会连夜传唤他,让他急匆匆带着一众衙役前来客舍搜捕。
如果听取赵掌柜之言,万一放走了逃犯,难道府台大人就会轻饶了自己?
一时之间,陈捕头竟愣在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