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是个狠人,成化八年的廷试状元,授翰林修撰,亦曾在时年为东宫的弘治皇帝身边侍读过。
过得片刻,弘治皇帝先望了望躬身站着的傅瀚,又望向文官班的前列,再道:“傅卿家、马卿家,礼部和吏部要同心。这科的抡才大典务必慎重,断不能再出现上一科的舞弊案,寒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马文升出列躬身行礼,应道:“臣谨遵皇命,吏部定不负皇上所托。”
他已改任吏部尚书,即俗称的“天官”或“太宰”,改任的过程有些小风波。
上月中旬,经廷推本已拟定马文升为太宰,只待弘治皇帝朱批。
没想到,好几名科道言官居然反对,包括工科给事中张文和兵科给事中周旋在内,还纷纷呈送奏疏。
说甚么“马文升熟知兵事,只宜在兵部”,“吏部尚书应择正人居之”,分明暗讽马文升不是正人。
更离谱的,竟然有言官再提“地上有达兵,若走,须杀马文升”……
弘治皇帝本已被边事惹得心烦意乱,前些时日他还为马文升惹人恨而感叹过。
再次涌现的这些言论,在他看来,显然是科道言官为己私欲而刻意诋毁马文升。
弘治皇帝随即下旨痛斥:“进退大臣,朝廷自有公道。汝等如何辄擅铨衡?皆下狱送法司拟罪。”
昔日予取予求的“温顺绵羊”突然变成“噬人雄狮”?
天怒突变如此,那数名上奏疏的科道言官吓坏了,请罪的请罪,支持的支持。
没过多久,马文升得以转为吏部尚书,加衔“少师兼太子太师”。
随后,那数名下狱拟罪的言官,在运炭纳米赎罪之后才复了原职。
弘治皇帝望着丹墀之下,又道:“六科,虽然风闻言事为尔等职责所在,今科抡才大典,管好你们的口,切莫将风马牛不相及之事牵扯在一起。”
站在丹墀之下的那数十名六科给事中,听得大多低着头。
朱厚照明显感觉到,自己随朝不过半个多月,如今的弘治皇帝和以前有些不同。
虽然大体还是比较宽容,但关键之事已不像以前唯唯诺诺,没再让文臣武官们予取予求,弘治皇帝的这种变化,对朱厚照来说当然是好事。
“奏事继续……”
在弘治皇帝的示意下,那鸿胪寺卿官员高声嚷道。
未几,文官班又出列一人,向弘治皇帝躬身行礼:“臣兵部左侍郎熊翀谨奏:时虏分道入寇平凉等处,而监督总兵提督等官俱在榆林。
请敕令保国公朱晖或都御史史琳,率总兵鲁麟游兵二千、参将杨玉京军三千,及大同、宣府、延绥三镇官军,速赴平凉分布要害。
相机截杀虏贼,夺回被虏贼所劫人畜,若失机则官军俱下……”
仅得到弘治皇帝“朕知道了”的回复。
熊翀一退,徐溥再次出班,说道:“皇上,臣有奏上疏……”
弘治皇帝仿似已知道他要做什么,轻叹一声:“徐卿家,你仍要致仕么?”
“回禀皇上,正是此事。”徐溥应道。
弘治皇帝:“半月内,卿家已提三回……”
“皇上,自上月中旬以来,内阁事务均为刘希贤主导,一切井然有序。臣在不在内阁已没甚影响,恳请皇上准臣致仕还乡……”
弘治皇帝思索了良久,终于长长一叹:“卿乃宿望重臣,朕与卿相处多年,实为不舍。卿之疾确难以调理,人非草木,卿家屡次乞请还乡,情既切,朕应允便是了……”
说到最后,弘治皇帝心中莫名一酸。
徐溥听得眼泛泪光,马上躬身行礼:“臣不胜感戴天恩之至……”
弘治皇帝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又道:“徐卿家,能否中秋过后再还乡?”
徐溥犹豫了片刻,也不问情由,点头应道:“谨遵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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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英殿陪弘治皇帝用过早膳后,朱厚照便坐于御案一侧的,手中还拿着一题本览阅。
过了没多久,他将题本放回御案之上,望着弘治皇帝问道:“父皇,徐先生终得偿所愿了。但不知儿臣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你对振屯务和整盐政还念念不忘呢?”弘治皇帝头也没抬,手中的朱笔缓缓在御案的一份题本书写着。
“儿臣要为君父分忧,怎能忘记呢?难道父皇不想太仓充盈?”朱厚照嘻嘻一笑。
“太仓充盈?朕无时不刻都在想。若太仓每岁均有数千万两之储,朕何须这般烦心?”
“那请父皇下旨,儿臣定能让太仓充盈起来。”朱厚照笑意更浓。
“你告诉朕,振屯务,要去哪里处置?”弘治皇帝不置可否,手中的朱笔仍写个不停。
“屯田大多在边镇,自然要去边镇。”朱厚照随即应道。
“拐了个弯还是去边镇?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弘治皇帝嘿嘿一笑,将手中朱笔搁于一旁,仍然没看朱厚照一眼。
他自顾自地把批注完的题本一合一挪,接着又取来另一题本,然后展开,拿起一旁的朱笔再次批注起来。
“父皇,儿臣……”朱厚照发觉自己被绕了进去。
就在这时,萧敬缓缓走了过来。